然而,终究没能让毒性缓解多少。
崔夫人憔悴面容上浮起一丝脆弱的笑意。
——这药,时隔多年, 依然有效。
当初小昀熹在她怀中停止呼吸时, 她自责不已, 甚至无力往那稚嫩小脸蛋多瞥上一回。
于是,南下途中,她在治疗伤寒的同时,也给自己准备一颗特殊丹药。
如若因“女儿”的死招来丈夫的辱骂或毒打,她便求死以得解脱, 算是给姨甥女赔命。
但跌至谷底、一再受打击的崔决, 反倒清醒了,非但没责怪她,还为先前的暴力而道歉。
崔夫人深觉对不住丈夫和林家, 病好后一心一意照顾枕边人,没多久便怀了第二胎。
遗憾一家三口的时光未能维持太久。
崔慎之五岁那年,崔决战伤复发而亡。守制两年半后,崔夫人左思右想,打算回京探望女儿。
林夫人自从小产后一直没怀上,“独女”出落得活泼伶俐,亦被宠得骄纵无度。
那时,崔夫人给九岁的女儿取了“阿微”做小名,好让“昀熹”二字淡出他们的生活。
重遇林绍,她的情谊因时光沉淀,已无最初的占有欲。
她借儿子和名义上的姨甥女来维持和林家的关系,得到姐姐和姐夫的诸多照顾,日渐放弃认女之心。
原以为,和谐美好能持续到老,她悉心珍藏的羞耻秘密也将随她的老去和淡忘,因她的死而消亡……可林家如大厦倾颓,姐姐一改平素贤妻慈母的作风,抛下家人仓促逃离。
崔夫人自然割舍不下女儿,遂变卖了能卖的资产,使他们父女免受折磨,且有充足盘缠作打点。
惊觉小昀熹死里逃生,她害怕尘封往事揭破,一度动了歪心思。
如今,他们阖家团聚,而她已没什么可留恋的。
意识消失前的一刻,崔夫人握住了一只手,凭中指骨节边上的茧猜出是崔慎之,哑声道:“儿啊……你不该有我这般恶毒的母亲,别、别怨任何人,怨娘就好……”
话音未落,苍白的手一松。
崔慎之以哽咽之音连声唤“娘”,阿微则呆然而立;傅千凝和林昀熹仍在默契地为崔夫人擦拭,拿出随身携带的解毒丸努力喂进去;林绍夫妇的忿恨掺杂了悲悯,紧紧攥住对方的手。
“尚有游丝之气!”傅千凝语速极快,“可她中的毒,怕是要让你们棠族的巫医才有望可解!”
一言惊醒林夫人,她慌忙去唤随行的巫医易檀,余人则合力将崔夫人抬至榻上。
不一会儿,易檀手提药箱赶来,号脉后请大伙儿先撤离房间,只留傅千凝和药童打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