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偃在甜睡中听到一声振聋发聩,慌忙醒了,看到一群兵丁凶神恶煞地围着自己。
他茫然攥紧双手。手中一派柔滑,带着清淡的木兰香气。是那张狐裘领子。
身边另有一条熏兔腿,不知什么时候放的。
他结巴:“不、不是我偷的,是……”
“是我给他的。”女公子用热巾拭手,毫不在意地答,“这孩子衣衫单薄,看着可怜。”
两个年纪大的婢女啧啧怪罪:“公子你也太不珍惜东西了!这件狐裘是长公子从府里带出来的最好的一件了,稀罕就稀罕在这领子上,比别件的宽上一半,整个荆国估计都找不出第二件。你瞧瞧现在……”
一人伸手就想把那领子抢回来,却又犹豫。
“说不定已经让这小鬼捂臭了,还怎么要。噫!”
少女面无表情:“那就算了。长公子问起来,就说昨晚风大,吹走了。”
于是狐裘领子归了夏偃。他不敢说话,唯恐她忽然改主意,给收回去。
直到听见周围哈哈大笑,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跟在少女后面,走好几步了。
“小叫花子!”昨天那胖脸兵丁笑得直喘,“怎么,想跟我们回荆国啊?”
尽管形态粗糙,这人察言观色倒是一流。昨天见到这小鬼,还准备拎而踹之,今日看女公子对他似有青睐,自己马上也立地成佛,除了笑脸,没别的表情了。
一个婢女心善,笑道:“这孩子无家可归的,是不是想在咱们这谋一份差事?看他手脚倒挺伶俐的,也听话,咱们倒也不多一张嘴。这一路上人少事多,又有两个病在半道上,正缺帮手。”
一个像是管事的妇人拍板:“给他喂饱点,也是个劳力——喂,小孩,跟着我们跑腿干点零活吧,给你一身厚衣裳。”
夏偃茫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再看看地上的一片狼藉,全是火烧过的黑印子,以及被人啃得光亮的鸡骨兔骨。
最后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女公子——她已登上马车,听着下人们的言语。对于自己手下即将多一个小僮仆的可能性,无可不可地颔首:说:“好啊,让他来吧。”
夏偃觉得头晕晕的。吃饱饭、穿厚衣裳什么的,他不在意。但……这些人是说,以后他可以长久地服侍在她身边了?
他说不上,那股狂喜的感觉从何而来。他隐约听得有人说:“……正好,还缺个挑细软箱子的……”
他忽然攥紧了手中的狐裘领子,一头撞出门去,扑在马车门边,对着帘子里的那个人说:“我、我……”
里面一声漫不经心的:“嗯?”
他一口气不带喘:“我要去偃国寻我母亲。就算只剩尸骨,我……你说得对,她未必是抛下我的,也许、也许是被捉回去的……等我寻出究竟,再来帮你挑东西干活,我不食言!你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