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旷无言,踢开了脚下一只鸡,搓搓手掌心的泥,身在农庄,心回朝堂。
他又不聋不瞎。这几个月,听徐国百姓传言,说荆侯带领联军,居然打过了鸨羽关,扬言要攻入徐都,帮助徐国“重建秩序”。
若在以前,他乐得局势混乱。徐国人人阴险可恨,灭了才好呢。
但这几个月下来,他的心态颇有改变。每日从早到晚地出汗,累了往床上一倒,基本上就是个死人;所有精力都消耗在吃喝拉撒上,有些他曾经认为很重要的事,忽然就变得索然无味。
甚至让他反感。
那天偶然捡来的村女枣儿,更是让他意识到,这世上,原来还有那么多跟他不一样的人。
他提醒自己的身份。赤华的身份。
他余光瞥见赤华马车旁边的重重护卫,掂量她这次的来意。
他面目冷清,质问赤华:“你把我发配到这儿来,就是指望我吃不得苦,能回心转意,给你做说客的?”
赤华笑而不言,忽然看到地上一篮子洗好的冬枣,青红相间,带着水珠。
她弯腰,好奇地拈了一枚,咬了满口香脆。
荆旷气不打一处来,粗鲁地把那盆子抢过来,别在腋下,不让她吃第二个。
“女公子锦衣玉食,犯不上跟我抢这仨瓜俩枣吧。”
赤华不恼,反而扑哧一乐,夸张地嘲讽他:“哟,学会护食了?”
荆旷突然记仇,怒气冲冲道:“你莫要得意!你今日风光,可不见得日日风光!等到哪天你我境遇互换,我……我也把你扔在这儿试试!看你能活几日!”
赤华忍俊不禁,“你问我能活几日?”
她提了长裙,款步入厨,顺手从枣儿腰间摘了根拨火棍,又弯腰抄了一把柴。半跪在灶前,添了火。
火光映红了她的脸。她熟练地避开烟尘,又看到油腻的桌案上已摆了几条杀好的鱼。她挽了袖子,旁边盆里洗了把手,找到一把厨刀,熟练地开始剖鱼。
荆旷看傻了。生鱼肉腥而滑腻,他自己都不愿意碰。
……
过不多时,三碗喷香鲜美的鱼汤摆在木桌上。
赤华在荆旷面前摔双筷子,也记仇地反问:“你说我能活多久?”
荆旷:“……”
以前在宫里,没见她学过这些!
村女枣儿战战兢兢,觉得自己该站着伺候贵人吃饭,又不知该怎么摆姿势。想回避一下,走路都同手同脚,不知该往哪迈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