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朔轻轻咳嗽两声,开口。
“诸位都是我知根知底的,我也就直说了。最近的传言大家想必有所耳闻。关于我的身份……”
几个人犹犹豫豫的点头,表示都听说过——公子朔并非徐侯亲生,而是徐姬从别处带来的拖油瓶,很可能是偃国公卿后代。
若真如此, 则徐国的宫变不再是本国的“国事”,而是牵扯出了许多久远的跨国情仇。
那么其余诸侯就有权知情,甚至插手干预。
徐朔又道:“大夏天子召集诸侯会盟,时间就在明年春耕之时, 点名要我陪同国君一起参加。我猜, 天子是定要过问这件事了。”
众人沉默。这消息说不上是福是祸。有可能徐朔就此得到承认,稳稳当当地成为徐国权臣,掌握一切权力。
但也有可能, 他被打成篡位奸佞,没法活着离开王都。
几个朝臣议论纷纷,方案提了一个又一个。徐姬面带愁容,倚在帘后。
她突然开口。柔媚的声音一起来,男人们立时住嘴,侧耳倾听。
徐姬叹气:“阿朔的所作所为,皆是为了保全妾身,并非为他自己荣华富贵。若再深究,我……我是不祥之人,外头的议论我也听过……”
连嫁两国国君,两国接连遭祸。偃侯因她而冷落王姬,落得好色薄幸之名;徐侯不顾众臣劝谏,强纳半老徐娘,得罪了一群公卿,也被诟病许久,说他为了女人而罔顾礼法,眼下落得如此地步,实属自作自受。
自古以来,许多本可以青史留名的男人,都是被美色祸害的;许多本来清平日久的国家,也都是被美女搞乱的。徐姬艳名冠天下,完全担当得起“祸水”这个名号。
徐姬声音渐渐哽咽:“如今我又害了我儿子。你们……你们将我解送大夏王都,让我当着他们的面自绝,他们……他们就不会再来找阿朔的麻烦了……我知道那些男人的心思……”
徐朔微微变色,立时喝止:“母亲别乱说。”
并非他不懂男人的心思。他心知肚明:这次事情闹太大,就算徐姬自觉“伏诛”,怕是也不能让诸侯们满意。
赤华用心听了许久,说道:“妾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徐朔看她一眼,用下巴催了一下。
真是故作玄虚,还“当不当讲”。以她现在的身份地位,难道他还能堵她的嘴不成?
“我们如今是在风口浪尖,驾驶一艘不属于自己的船。”赤华说,“以妾愚见,唯一能保证不葬身水底的方法,就是尽快从那船上跳下来。”
几个朝臣都是人精,完全理解她的比喻。可是……
徐朔皱眉:“你是说要逃出徐国么?”
且不说留下烂摊子谁管——弃船跳进汪洋大海,又有什么活路了?
再说,当初逼宫夺位的主意,不也是她出的吗?眼下倒把自己摘干净了?
赤华眼看徐朔就要发火,赶紧再解释:“妾的意思是……还政于朝,离开徐国,另立门户,划地而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