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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面上的声音渐渐离她远去了。

    水浪在小猢头顶翻涌,人和牲畜的尸体漂浮在昏暗的四周,一间间屋顶淹没在水面下,她怔怔看着,手中握着没有送出的香囊。

    香囊中的纸条写有她的名字,却没有安全地址。

    于她而言,世上没有这样的地方。

    即便化为一笔抚恤金,也没有可以交托的人,死了的话,好像也没有人会为她哭泣。

    遗憾啊……

    小猢望着越来越黯淡的头顶,露出怅然的神情。

    可惜死之前,她还是没弄明白自己究竟算男人还是女人。

    如果人有下辈子……

    水波在眼前荡漾,她忽然自嘲地笑了。

    这辈子太累,还是不要有下辈子了。

    第177章

    东方既白, 万物苏醒。

    四州二十八城,上百村镇,一夜荡然无存。

    叠翠缓缓拱出燃烧的圆轮, 炽烈的火焰熔化了上一夜残余的黑暗,将金色的, 烧灼的,愤怒的火光, 掷向这片污浊的大地。

    联军营地的主帐内, 坐满身穿官服和甲胄的身影。

    一张铺着柔软白虎皮的鹿角椅立于主帐尽头的阶梯之上。

    乳白色的鹿角交叉连成椅背,椅背最上方的角根还连接着一块小而圆的骨片。

    那是已然化为坐具,该在林中自由奔跑的鹿的头盖骨。

    鹿角椅前另有一只脚踏,支撑着踏面的是四只还没有食指长的小鹿鹿角。

    纤弱白皙的鹿角下接满是尘埃的大地,上承乌黑冰冷的踏板。

    踏板上一双皂靴纤尘不染, 鞋头银色的云纹在烛火下泛着冰冷的光。

    一个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小兵跪在地上, 对着这双整洁的鞋头“供认”了因李恰恋战不肯撤退,导致四十万大军全军覆灭的罪行。

    一个轻柔平静的声音从鹿角椅上传来。

    他说:“商江堰建存至今已有五百余年,先帝在位时曾有意将其修缮, 后因叛军骚乱而暂时搁置,叛军今日被决堤的商江水淹没,也算是自食其果。”

    “只可惜……我军的诸多将士和一方百姓也受其连累。”

    舒安节度使陈瑜呆呆坐在椅子上, 神色游离在外。昨夜覆灭的四十万联军中,有六万来自舒安军, 是陈瑜能调动的全部精锐, 天亮之后回到营地的,却只有百人不到。

    洪水淹没的四洲,有两州都属于舒安管辖。

    傅玄邈话音一转, 沉声道:

    “诸将听令,镇川节度使李恰不顾大局,违抗军令,一旦发现踪迹即刻逮捕,舒安节度使陈瑜结党营私,怠慢政事,对自己辖区内堤堰的问题视而不见,最终酿成今日两败俱伤的惨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