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军依然遥遥无期。
他已经撑不住了。
扑通一声,许攸从大红马上摔落。数声惊马的嘶鸣响起,几只马蹄险之又险地从他身上飞过。
许攸黯淡的瞳孔里闪过马蹄的黑光。
亲兵们陆续翻身下马,慌张地朝他扑来。
“大人!”
许攸侧着的身体被亲兵小心放平, 鲜血从他的革甲下浸了出来, 浸润了身下干燥的土地。
“你们走吧……”许攸说。
“不!大人,我们要一起走!”
异口同声的拒绝响了起来, 有将士想要扶起他,但是他的身体刚一动弹, 就有大股温热的鲜血从革甲下涌出。
不知是谁发出了低低的啜泣。
绝望在空气里传递。
“别管我了……你们走吧……”许攸虚弱开口,涣散的目光在几个熟悉的面孔上一一扫过,“我只能到这里了……”
“大人如果要留下, 我们就一起留下!林地一定程度可以掩藏我们的踪迹, 应该多少能拖一段时间——”承担着斥候职责的将士颤抖着说, “大人挺过许许多多次硬仗,这次定然也是一样的,大人曾经和我们说过, 越是困难关头,越不可泄气——”
“是啊!大人一定要坚持住,我们兄弟们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会让大人突围的!”
“大人一定要坚持住,我们一定能出去的!”
“小六已经突围出去了,我们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一定能等到援军!”
亲兵们七嘴八舌地说着,目的只有一个,好像只要鼓励起许攸的求生意志,就能遏制他流失鲜血的速度。
他们知道这只是不切实际的奢望,可是除了如此,他们毫无办法,去挽留许攸快速流逝的生机。
啜泣声渐渐变成了抽泣声,流泪的亲兵越来越多。一张张被尘土和干涸血迹布满的脸庞上冲下泪水。
“男儿流血不流泪……我教你们的……都忘了吗?”许攸虚弱道,“我出身寒门,拼了一条命才好不容易走到这里……原以为……终于有机会为天下做些实事……没有想到……我怜苍生,苍生却不怜我……事已至此,都是天意……”
许攸费力地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
“好在……商江堰赶在雨季之前重建成功,四州百姓……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大人……”
察觉到他在交代后事,许攸的亲兵都不由自主痛哭起来。
许攸伸出血淋漓的手,从革甲下掏出一枚令牌交给年纪最小的亲兵,他紧紧握着他的手,也握着那枚令牌,目光紧紧地盯着亲兵,一字一顿道:
“镇川六州知府,唯有一个李主宗可堪大用……此人既有武勇……又有谋略……最重要的是……对天下,有仁善之心……又屡次对我雪中送炭……你把这个,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