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重臣的对峙告一段落后,帐中众人分成三派,支持王诀的官员攻击傅玄邈罔顾帝王心意,支持傅玄邈的官员则攻击王诀对九五之尊的安危不屑一顾。
帐内闹成煮沸的水锅,无足轻重的泡泡们互相冲撞,乱成一团。
沈珠曦将眼神悄悄投向主位的沈素璋。容姿俊美的年轻帝王穿着藤黄色的缂丝常服袍,缎纹上整齐铺列着茛苕大叶花纹,看似平平无奇的缎纹仔细一看,绣的却是迎春花枝,茛苕大叶花纹和迎春花枝一明一暗,将本来威严大气的帝王长袍变得清新雅丽,还多出了几分活泼俏皮。
沈素璋一贯如此。
还是太子时期,就因轻浮风流的作风屡屡惹怒父皇。登基后,没有人在上头管着他了,他的喜好从东宫延伸至整个大燕。沈珠曦悄悄观察了随行的官员和宫人,他们的衣着也都华丽浮夸,丝毫看不出刚刚患过大难的样子。
这一切都在她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既然陛下心意已决,”傅玄邈道,“微臣就不再阻拦了。只可惜,臣和越国公主不能继续伴驾。”
沈素璋眯起眼,缓缓道:
“……这是为何?”
“镇川节度使李主宗坠崖一事还没查明,微臣需将案犯白戎灵押送回建州,亲手交给大理寺的官吏。而越国公主乃此案的当事人之一,调查过程中也不能缺席。”傅玄邈道。
“既然案犯已经缉拿归案,那么在哪儿审不是审,何必非要回建州审呢?这里又不是没有三法司的人——”沈素璋看向帐内一人,“你说是不是啊,张爱卿?”
刑部左侍郎张容揖手道:“陛下说的是。”
“此案牵连甚广,不回建州难以调度。为了早日查明真相,还请陛下准予微臣尽早将案犯和越国公主带回建州。”傅玄邈垂下眼眸,用平静但坚决的语气道。
帐内的傅党立即陆续出声应援,恳请沈素璋以大局为重。一时间,恳请沈素璋允许傅玄邈带着越国公主和案犯先行返回建州的声音居高不下。
沈珠曦担心事情有变,连忙看向沈素璋。后者出乎她的意料,一脸胸有成竹的笃定,丝毫没有因此慌乱。
“是吗?傅大人急着想回建州,也不是不可以——”沈素璋话锋一转,说,“只是,可惜方氏不能同你一起享受围猎之乐了。”
沈素璋话音刚出,帐内空气就明显一凝。
帐内的火炬明灭闪烁,傅玄邈一动不动,脸上的阴影似乎更重了。
沈珠曦从没见过他那样的表情。他的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是从那张皎洁如月的翩翩公子容貌之下,好像浮出了另一个人,正用阴冷可怕的目光定定看着沈素璋。
沈珠曦一向对人的情绪敏感,善意,她如沐春风,恶意,她背刺寒芒。傅玄邈虽然一言未发,神色也没明显变化,甚至连他暗藏冷光的视线都没落在她的身上,她的后背依然感到一阵针扎般的寒意,正处矛头下的沈素璋却像毫无所察,因拿捏到了傅玄邈的软肋而眉飞色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