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士兵颔首,道,“标下这就去传令。”
贾允转首不语,忧愁之色顿生。望向帅帐外探头张望的兵士,亦是个个愤忧并起。
帐内新燃起了几盏灯火,床上男人面目惨白,汗透衣衫,唯有一双沉静的深眸幽幽伸向窗外,乌云未散,月隐星消。
“你爹将你弃置在外,你恨他吗?”倪从文蓦然问道。
“恨。”青年不假思索。
但他恨的事太多了,他恨无力回天的谶咒,他恨流亡无依的命途,他甚至恨一声未交待就擅自赔命给他的娘亲。
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如何能彻底消除恨意?
他不懂。
“你若不想蹚浑水,”倪从文试探道,“我给你些银两,足够你归家去娶亲生子,将来也能够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
“……恨与不恨,不过只是、是我们父子间的事,他已经走、走了,”青年惨淡一笑,道,“人皆受寿命所、所限,我也只想做、做些事情,毕竟我自己也不是问心无、无愧的人,若真论起是非,我如何能怨、怨责的了他。”
付尘闭眼,单膝下跪,将眼前闪现的女子幻影收拢进心底,道:“愿相爷予付、付尘一机为父报、报仇。”
“好。”倪从文似也有了决心,沉声答应。
“此事须要从长计议。”倪从文扶起地上跪着的青年,问道,“我见你身形迅捷,体态温沉,可是会武?”
付尘答:“幼时常、常与林兽为伍,练、练就些许护身之、之法,不敢称、称会武。”
倪从文从架上拿出一份名单,道:“前几日兵部送来了京畿辅军的入伍名单,我现将你名添上,今后也暂得一处谋生之所。京畿的辅军算是闲差,居于城围禁军的营房中,将来我若有事唤你,也便利许多。”
“……”付尘难言。
“你年方几何?”倪从文问道,一边提笔将付尘写进名册。
“应当……二十。”
“哦?”倪从文顺口问道,“已经及冠了,可取了字?”
“并无。”付尘答。
倪从文沉吟片刻,言道:“你名为尘,字取‘子阶’可好?”
“阶下芥子,何足挂齿。”付尘淡淡一笑,未至眼底,“相爷竟、竟参破我名内、内涵。”
“不,”倪从文也笑了笑,“是‘红尘四合凌冥走,玉阶不信仙凡隔’的‘玉阶’之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