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尘见来人头戴乌纱宦帽,心知是个太监,心中嫌恶,面上却不显:“请问有何事?”
“贾提督想见你,请你到帅帐一趟。”
双眼一眯,道:“好。”
一路上付尘不住想起昨晚倪从文的嘱托,五味杂陈。直至掀帘之前,他深吸一口气,和缓了神色,方才进入。
一个身着琥珀色衣衫的人物坐于主位,他几下抑制,仍是忍不住朝前瞟去,又霎时呆愣的片刻。
只见那人身着干练束身官袍,冠帽饰以武职太监专有的黄金珰与貂尾,浓眉乌眼,白皙面皮,两眉间宽厚,澄澄然君子气象。而鬓角白丝和眼尾褶皱昭示着那人年纪,可那和缓的嘴角又使人从这威武不失儒俊的面容中感到片刻亲切。
付尘愣了一瞬,心中诧异。他以为贾允是那天在校场上看到的赭衣宦官、那个肥头大耳的油腻小人……原来是当时认错了吗?
“你是贾允?”
脱口而出,也未带敬辞。
贾允闻听心生奇怪,道:“正是。”
付尘一下子就不敢作声了。
佛说前世姻缘,命定因果。他是个被命运遗弃的寡儿,多年离乱推着他深陷龙潭,势与余下的时日赛跑,因而他不畏天地命数,不信神佛之说,纵然只是七年光阴,他也愿从此隐忍苟活,为父报仇。可这一刻,那人带给他扑面而来的熟悉感使他难以忍受。
利刃捣春水,棍棒扫棉花。
“你这是怎么了?”贾允先前感觉这青年不过是内敛温懦,如今却看到他先是言语直接,而后神情一会儿呆滞,一会儿阴森,仿佛魔怔一般,也是疑惑不解。
低哑声音打断了付尘的思绪,他这才发现那股熟悉感竟不是错觉,这声音好似曾经听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曾见过这人,连忙答道:“标下乡野出身,一受提督召见难免心中惶惶不安,反思错处,还请提督恕、恕标下无礼之罪。”
“不必紧张,”贾允笑道,“咱们之前见过面的,你忘了吗?”
之前见过面?
见青年满脸的惶惑模样,他又提醒道:“便是那日祭天仪毕,在龙栖山山脚下。”
付尘立即从记忆中搜索,这熟悉的音色猛然将他拉回几日前在练剑时偶遇煜王,当时自山坡下向上望去,树林掩映间似有人影矗立,当时惊惶于被人发觉不曾细观,只道是煜王身边侍从。
原来,当时是他在问话,是他误认作煜王发问。他们竟已经早早会面了吗?自己竟未识出仇人面目,心中暗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