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潜仰首靠向椅背,道:“你我多年同僚,直言便可。”
冯儒正色道:“邵大人私下暗通阉人,在姜华处怕也捞了不少好处,此事自非下官有意窥伺,而是朝中官员尽皆私下串晓,那大人今日何必多此一举,命他人来揪结金铎这等腌臜事儿呢?”
望着冯儒笔挺的身影,邵潜一挑眉,道:“伯庸就听信他人,不信我?”
冯儒不理会他的感情语势,双目冷静,咄咄道:“大人难道以为下官不曾知晓姜贾二人早已不睦之事?此番被当做棋子,也是姜华那阉贼打得好算盘!”
邵潜脸色一僵。
“所以冯大人是不愿参涉了?”邵潜见他直言若斯,也不再迂回,直接道,“既然如此,那便请回罢,这个机会自是有人愿意夺功的。只是愿冯大人之后还是要言语收敛些。”
邵潜接着提醒道:“身为文臣,话毕竟不可乱说。即便本官也曾瞻仰过谢芝大人生前于殿中直谏的风姿,可也必须再好言一句,不是所有人都有实力与权力做至如此的……”
冯儒忆及先前所知谢芝受贾允暗害隐情,紧闭了下双目,继而睁开,紧盯着邵潜正言道:“这件事下官会去做,但既不为着大人的名义,也并非是和阉人内斗有什么牵扯,而是为了老师未竟事业,替其了却夙愿。”
夙愿,也是宿怨。
冯儒想到恩师尚有遗世孤子流亡在外,甘替其以命还报,便陡生了几分气力。
他见邵潜一时哑言,接着道:“邵大人这样的阉臣,自是难以体会此中种种恩信情分,最后再奉劝大人一句,若还存留一份士子良知,就不该再堕落至此!下官先行退下。”
冯儒未及邵潜答话,便兀自推门而回。
见冯儒大步离去,邵潜背靠于原位,摇头笑了笑,一滴晶亮的细小汗珠从鼻尖甩出,窗外的日光照亮满室光辉。
内侍省私室中,壁边的安神香幽幽散至屋外,一小太监在一旁,将匣中的香料再次放入炉中,香气缭绕。
姜华身靠躺椅之上闭目养神,旁边有一小太监替其轻捶着双腿。
张瑞急匆匆入室时,便看到这副光景,他对屋中的小太监道:“都先下去罢。”
姜华缓缓睁眼,道:“如何?”
张瑞躬身向前,接着刚刚那小太监捶的地方继续轻捶,笑道:“总管放心,邵大人是可靠之人,不会有差错。”
姜华悠悠闭眼,鼻中淡淡“嗯”了一声。
张瑞向上瞧着他,说道:“总管,可您这样,不是抬举了冯儒了吗?”
姜华没睁眼,接着闭目休歇,不在意道:“这叫‘借力使力’,你放心,便宜不了他。咱家和他的账可还没算清呢,一个一个来,都不急……”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以德报怨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