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俅侧身缓慢地挪了个位置,神色依旧恹恹的。
倪贵妃一愣,不知如何竟有些难以言状的滚烫心绪温泉一般流淌到她心间。她起身脱了外裙罩衫,置在衣架上,然后坐于床边,褪了鞋袜,钻进锦被里。
这金线绣织的罗被自外间摸着寒凉,却不知里面是一团热火的。
金黄床帏被解下。
“陛下冷不冷?”倪从婳侧首问。
“……冷。”宗政俅目光前倾于帐前。
倪从婳伸手进被中,摸上了个温凉的物什,欲起身道:“这汤婆子有些凉了,臣妾去唤人换一个过来……”
“不必折腾了……”宗政俅哑声道。
倪从婳朝宗政俅这边凑了凑。
宗政俅侧扭身,伸手拭了下她眼角层圈上残留的水光,温热的指尖碰上了女人眼角浅浅的细纹,道:“女子韶华,竟也难敌这荏苒而过的星霜……”
倪从婳苦笑:“臣妾确实老了……”
宗政俅叹道:“人心不会老,只会被炼的愈发狭小精悍,好似精钢一般……”
倪从婳闻言一顿,随即噗呲一笑,扭头看向宗政俅,道:“陛下这是什么比喻,人的心肠只有愈磨愈软的,哪有成了精钢的说法……”
宗政俅也淡淡笑:“没错,贵妃说得不错……是朕病得糊涂了……”
皇帝又扭了身子,正对上床顶精雕细纹的镂空螺钿。
倪从婳靠上他肩。
百忧感其心,万事劳其形。
宗政俅禁不住要贪恋这切实而又难得的温存,一切都可是不可求的镜花水月,唯有此时此刻,是沉静的真实。
正在这时,外间传来内侍的禀告:“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倪贵妃惊疑,宗政俅接道:
“传。”
宗政羕进到内间时,看到床帏被合得严实,辨不清内里的情况,他顿了顿,轻声问道:“父皇可还在歇息?”
“起了,”帷后传来苍老略哑的声音,道,“皇儿为何事前来?”
宗政羕静立拱手道:“儿臣先来给父皇请安,敢问父皇今日病情可有好转?”
“好多了,”宗政俅道,“皇儿有心了,若是朝中事务繁多,就不必日日前来探看了。”
“这是儿臣分内事,”宗政羕道,“今日来,还有一件喜事传来,也就此告诉父皇,让您宽心些。”
“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