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胥猃见他换了话题,便也道:“若说兵器,先前倒也不曾过多留意,原本族中也有专门炼铁制钢的人,只是到底不像燕国那样做得精细,那天察萨谈及武具提了一句,我想着,或许一点点小细节真到了战场上便成了个致命的弱项,总归还是不能在这些小事儿大意。胡羌先祖兵败百年之久,当时的败因虽然早已还原不出来,但必定不只是力量人数上的悬殊,这里面牵扯到多少因素……察萨身经多战,也应当比我更为清楚。”
宗政羲抿唇颔首:“狼主矜细。”
赫胥猃盯着屋外的皎白的天光,又叹:“呼兰族那边带着胡闹,我若是也跟着乱了阵脚,可就波及了全族的安危存亡了。”
宗政羲垂目道:“战中反抗情绪涨热,有时是好事,有时只成了互相利用的借口。”
“我也正知是如此,所以这两天晚上也想的格外多,”赫胥猃道,“这次负着分裂的代价,如果不能成事,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了。”
说话间,屋里联排进来了两三个大汉,手上掂着七八个大大小小的粗布袋。
伊腾在旁指挥着,走到厅内一边空地,道:“来!搁这罢。”
几人将布袋搁下,扒开袋子边,露出颜色样态各异的沙土。
宗政羲挟着轮椅过去,微微俯下身,伸出手捻了些泥土端睨,一袋接一袋,动作奇快。
伊腾在一边看着他动作,忍不住道:“察萨不妨摘了手套搓搓看看?”
赫胥猃看了伊腾一眼,正要出言,便听宗政羲率先开了口:“这几种泥土里有四种都是类同的。”
赫胥猃也凑过去看:“怎么讲?”
宗政羲指着泥布袋,道:“这里的棕土和黄土颜色虽不同,但土质、触感滞滑度皆类似,只是由于所处环境树木疏密不同导致的湿度有别,但依旧是胡羌现下最为常见的黄土。”
赫胥猃道:“那这土可利于灌铸刀刃?”
宗政羲垂眼,修长手指缓缓掸了掸土灰,道:“论效果,还是差些。胡地干冷,这里的土质大多生硬,凝结性差,起不到更好的炼刃功效。”
“南蛮和燕地南部分布一种赤红壤,由于常年雨水淋溶,土质更细,更易凝固聚力,是军器监烧刃时必备的军用官土之首。”
赫胥猃皱眉道:“但这赤红壤只怕一时也难以获得。”
宗政羲道:“若是做全军烧刃之用,所需原土的确不少。”
“那又该如何?”伊腾忍不住道,“若是从前还能通融通融到燕地去,现下这边呼兰都已经开了叛心,只怕燕国那里看管得更为严密,肯定没法去燕地大批取材。”
宗政羲看着地上的东西,道:“我先前所说的覆土烧刃之法的确有提高兵刃硬度的工效,但也不是非如此不可。如果良土难得,劣土淬烧同样也有类似的效果。我以为,狼主不必过于纠结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