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直直的口吻,偏生有最冲人心弦的力量,比他曾见过的撕心裂肺、比他昨夜在胡羌集议上众口高呼的口号还要抓挠住他的心肺。
“你……”
布瓦发觉贾晟的眼中自始至终的隔膜是真的,这人眼中何时置放过旁人,只不知他每次淡漠视人时所感所望的究竟是什么。
布瓦不明白,只道他现在是累极了,怜悯心起,上前将他身上的黑裘往上扒了扒,念叨着:“你要是病得难受,就好好睡一觉……帮人帮到底,察萨那里我去帮你去说一声算了。”
咔嚓。
布瓦右手腕上一疼,骨节作响,下意识挤眼喊道:“哎呦…疼…疼疼……”
付尘松手,原本浑噩的眼睛重又睁开,内里清明万分。
“你这到底是醉没醉呐……”布瓦龇牙咧嘴道,“你这家伙别是故意找我撒气儿的。”
布瓦一边揉着手腕,抬眼见他居然支棱坐起,三两下便下了地,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全然不见方才斜倚床边醉眼朦胧之态,于是更加笃定这人古怪性子自始未变,干脆也不愿再管,恶声道:“……你爱如何便如何罢!我才真是懒得管你……呼…下手真狠……”
付尘卷带走了身上黑裘,匆匆跨至门后,正待扒门时闻听胡人青年言,顿声道:“抱歉,我方才唐突了。”
“唐个屁突,”布瓦心想着还好这是左手,若是伤了右手让他几日拿不了刀他倒要向狼主那里告状,言语愈发无忌,“……你就是个疯子!我也跟着你疯,对你撒什么同情……”
布瓦扭过头去,他尚还未见过这等阴晴不定的人,早走了早清净:“别忘了把你的东西全带走!”
付尘抓紧了怀里的裘衣,无言地开门离去。
大雪渐渐停了,狂桀的风雪化为空气中细细的冷沙,暗中窝藏进面颊上的棱角沟壑之中,原本的刺刀变作了绵柔的尖针,是另一种刺骨的冷痛。
付尘强自平喘了口气,松懈之下,反倒重拾了那股子再搏又斗的勇力。
胡人青壮士兵所居处所皆列于王都外端,毗邻马场猎场,而外围这一顺的铜墙壁房逾隔几层,便是内中王宫及妇孺老幼窝居之所。
付尘自外边绕至巷道内里,方才晓觉这内外厢房相对之处正相呼应,他所居那间房屋背后不过就是给宗政羲单扫的一间宅院,虽说门庭萧瑟偏远,但较至胡兵所居,已算是难得的敞亮宽足了。
付尘停步在门口。
刚刚动作快了,这时候猛然间一停下不禁感到一阵晕眩感上头,发热的脑袋在冷风更觉得混浆成一团。付尘不愿意这时候就这样进去,于是便靠在门边又喘歇几次,尽力摇晃了下脑袋,哪知道越晃越疼,方才消去的醉意又随着体内热度的升高攀延上来,一阵难言的委屈涌至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