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尘这时思路反倒清明起来,接着刚才的话道:“唐阑江仲想必极早前就是倪从文安插在军中的人,我跟随一路,模糊能听到大致内容,他们口中的‘恩主’虽未直称名姓,但依唐阑逼我至崖谷前所言话语,现今仍能支使军事来由的,往上再推也只得是他。”
“破多罗桑托携胡众联同蛮人已在沂州攻战,他们应当是前来支援的,只是二人应当存有避险领功之心,沿途行军拖沓,并无直接增援之心。”
“那些跟随的士兵多是被替换过的年轻面孔……现今的赤甲亲卫已不复从前。”付尘道。
“赤甲分裂之象俨然自十多年前便已显出,”宗政羲面无表情,“江仲既然十年前便与倪从文有勾结,更不要说我知道的那些更早的人。只要军务同政事瓜葛着,只要庙堂之上人尚未受国土倾覆之乱苦,这些内裂之事便不会罢休。”
“胡蛮乱燕,已是必然之势。”
付尘低声喃语:“难道真无内外太平之可能?”
“太平只是表象,现在难道算不得太平?”宗政羲反问道,“百姓仍旧安于基业,四民各司其位。纵是你流乱如今,窥到了几分内里朽腐,于外而观,也不过是茫茫人群中微尘蝼蚁,无人因你而改变初衷。”
“我亦如此。”宗政羲补了一句,神情依旧冷淡。
“但战争都是一触而发的,”付尘道,“平定得快,反之亦然。”
宗政羲未答言。
付尘又念及男人起初所问之事,又道:“你傍晚时分便已经到这山中了?”
他心中疑惑,那只兔子如何能凑巧引开唐江二人?想必他顶多是那个窥蝉的螳螂,男人才是其后暗观全局的黄雀。
“我原在山脚处见你出现,后来又看你翻山隐树地跟随那二人一路,这才过去一探究竟。”宗政羲道。
男人明明腿不能行,如何这行事作为皆似平常人一般,在崎岖山路中也能行隐自如。付尘惊羡的同时也暗自敬服,想来煜王从军廿载有余,本就为军中神仙人物,若非有人事牵绊,同他全为泾渭两分的陌路人。
付尘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洞外,黑漆漆的一大片山林。
如何兜兜转转,又到了这山洞里面?
蒙山濒至蛮地,溪湖遍布,故而其岩洞阴湿,而朔北干燥晴冷,洞内外相异甚大。
凝视久了,这外间黝黑浓墨的夜色便逐渐显露出来本相。最开始的一团乌黑,哪知其下还有这么多细景杂观?洞外偶有风吹动林木的簌簌响动,寂静的,反而令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