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你有你所求,我有我所愿,”付尘道,“我以为已经同殿下保有这种默契,可以不用说明……殿下是可以在这条路上走到底的人。”
男人拧起的眉间划过黯然,旋即牵转马首,几步奔至缁水边上,就在付尘以为他要驾马蹚水时,却见马上乌影翩飞,似是有那么一刹那的站立姿态显露,却当即坠落于河边石地之上。
付尘下马,将系在马首上的布袋解下,迈步走到男人身后。
宗政羲弯身低首,正面对着缁水边正涌动的流液。黑夜中,河水同样被染就一片黑茫,连他自己的倒影被吞噬其中,寻不见一丝踪迹……但这样也未尝是恶事,起码不必再看见其中暗流的血光。
他心中这样想着,却听见身后青年传来声音:“当水是黑的,血再红,也都辨认不出……眼见为实,人们看不见的东西,就不存在。”
水中央还映着一弯没有那么明亮的朗月,付尘瞥及,没出声。
宗政羲神色恢复往常的平淡,半晌方道:“你想知道我一直以来想愿为何吗?”
付尘停顿了一下,缓缓道:“……应当是个极好的答案。”
就像他自己曾经设想过的一般。
“我知道世间未能得两全之法,所以甘愿以代价换取结果。”宗政羲伸手撩了下水,又浸入片刻,隔着一层乌皮手套,什么触感也无。
付尘下意识又迈前一步,盯着他动作,生怕他重心不稳又跌进去。
“是我忘了一件事,”宗政羲眸中转过朦胧不清的情绪,“以物易物本就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总有人力不可及之处,或许那未及之处还要比我想象中的力量强上几分……当初你说的很多,不无道理。”
闻言,付尘脑中立即闪现无名山上那雾中碑文,当即低声嗤道:“放屁……”
“那又如何?”付尘扬声道,“你所说的人力不可及之处,不过是更多没看到的人力暗中交织所致。”
“我还没掏酒出来,你今日怎地先醉了?”付尘从男人身后转到他左边坐下,打开手中的布袋,从中掏出两个酒罐,边道,“我在帝京的酒馆买了酒,跟我喝?”
宗政羲伸手过来。
“没有碗盏,先凑合着,跟从前在军中一般……就着罐直接喝罢……”付尘将那略沉的一罐小心翼翼递到他手上。
却见宗政羲转手将酒罐置在地上,命令道:“手过来。”
“嗯?”付尘错愕时,宗政羲强硬地把他的手拽过来,方才就着河水净了手,此刻施以内力烘干,手套上整块皮子都是温暖干爽的。
付尘抿唇看着自己手心间模糊一片的血渍,方才无感,此刻被细细捻拭擦干,才逐渐又有细密的疼痛感冒出,只得咬唇忍下。坚忍半晌,又心觉好笑,自己当初何等的刀伤剑伤未受过,这时候竟被手上一点抠出的血口疼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