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对付的是燕国的昏官朽官!”晁二道。
“然后呢?杀了他们便能了结?杀了一个,还会有新来的一个重新冒出来压榨百姓,干着同样的勾当。这跟其人本性毫无干系,整个燕国上上下下,凡在其位,皆脱不了罪责。”
“只有一条根除之法,我不信晁大没有同你讲过。”青年目色平静锐利。
“但若你真想要根除弊病,翻覆燕廷,身处动乱时分的百姓,又有哪个不会受颠簸流离的苦处?你想把这罪责全部推脱给燕廷、或是胡蛮?”
付尘步步紧逼,毫不相让。
晁二满心的错乱,此时也被他的话逼进了一个死胡同:“那照你说,该怎么办?”
“当今之计,惟有以战止战。”付尘缓声道。
晁二叹道:“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也没有我大哥那般的本事,现在弟兄零散,整日又因临城胡蛮联军乱战被搅乱得心思疲乏。纵然要正面相战,也怕有心无力,白费功夫。”
“所以我才给了你一解决的方子,”付尘前驱几步,躬身拽起那地上人头的污发,也不嫌脏,就直接拎在手里,“我给你时间想,你可以和其余的弟兄好好商议,但这时间也没有那么充裕……走,带我去看看你大哥的祭位。”
青年走在前,晁二满心乱绪,却下意识地跟上,然后道:“……在县东角,你跟我过来罢。”
门外有几个守候在栅栏旁的匪众,见其出来,视线朝他二人来回划转,道:“……晁二,怎么样了……”
“没甚么,先去看看我大哥,”晁二淡淡抬眼朝其一瞥,道,“你们干你们的。”
付尘随其沿着昙县旧路东行,阳光正打在侧旁晁二身上,这个视角,正能看见其绷紧的唇线和僵滞的肌肉,比他记忆中那个总在晁大身后咋呼的小子内敛不少。
“……一年多未见,你似乎长大了不少。”
“少倚老卖老,”晁二呛声道,“你哪怕是个满头白发的怪相,年纪也不比我大多少。你见了我大哥也得称唤哥哥,在我面前装甚么长辈教训我……”
付尘还欲说些什么,便见晁二停了步子,沉静望向前处,道:“到了。”
土地上拱起了一个又一个简陋的坟包,好像野地中参差不齐的烂蘑菇。
付尘走近晁二正对着的那个,待细看其前立的一块石板时,赫然发现其上空荡,不见名姓:“……怎么连名姓都没有?”
“我等皆不识字,此间动荡,各城门禁把守严苛,也不便出城去专询识字之人。”晁二答道。
付尘抬眼看这遍立各处的坟茔,道:“……那你们怎么分辨各是何人?”
“我们自己亲手搭的坟头,各不相同,有甚么分辨不出的?”晁二冷笑道。
付尘将手中的首级扔掷在地,一边抬手,自前襟掏出一枚暗镖,陪伴他多时,镖面依旧饮血若新。
晁二见青年蹲身过去,心中一动,也抬步而来,看其不知用何物一笔一划地在那石面上刻刺着。上面的字他虽不识得,但作为同姓的“晁”字他却于从前在家门口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