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胡羌诸部有自己的信仰,没有闲工夫去祭拜那些肥头大耳的人像。”赫胥暚不以为意。
倪承昕跟着笑了笑,不作声。
赫胥暚酒食过半,也没了饥渴之意,便又道:“夫人又为何不信佛?仅仅就是自己不愿听人劝告?”
“也不全是为此,”倪承昕道,“只是出家之人多被要求心无挂念,可凡是不沾心染意,于我看着实无情了些。愈大的慈悲,愈大的无情。”
“既然如此,那为何这佛礼如此兴盛于燕地?”赫胥暚道,“难不成便是因燕人大多本也无情,甘愿抛家弃子,去归逃进佛寺之中?”
“燕朝历百载至今,多有腐朽油腻之极处。百姓中不乏厌倦却无奈何之士,以此筑一世俗逃路,未尝不可。”倪承昕叹道。
赫胥暚挑眉:“……没想到夫人会如此说。”
倪承昕低首笑道:“公主当同我是一样的人。”
赫胥暚略有喜意,斟满了酒杯爽利抬举于侧:“敬夫人一杯。”
“以茶代酒,同敬公主。”
到底还是拘着一副燕礼在,赫胥暚看她举止,略略息了几分方才一时的激赏之色,自顾自啜饮起来。
这边宴乐方歇,倪贵妃令几位宫妃皇子四散而归,余下她二人在席上,不免又要上前抚谈一番。
“今日宴席上人多,于公主处不免有所疏忽冷待,还请公主海涵。”倪贵妃笑道。
赫胥暚敷衍应答几声,听得贵妃又道:“看公主适才于席上一味饮酒,并不多用菜食,可是不合口味?”
“我习性好此,劳您关心。”赫胥暚冷颜道。
“只恐你不食硬菜,回去使坏了肠胃,身子不舒服。”倪贵妃又道。
赫胥暚略有不耐:“我久居胡地时便时而为此,没有身体大碍。”
“……是我糊涂了,”倪贵妃不露窘态,和缓笑道,“胡地多勇壮之士,本宫总忘了公主也是女中英杰。”
侧座旁观的倪承昕蓦地出言道:“听闻胡羌的女子自幼同亲族男儿一起精习骑射武艺,连胡军中亦有女子顶替,那想必公主也是个中高手了?”
赫胥暚犹记警言,道:“略懂一些,算不得精通。”
她看这贵妃内侄似也对习武感兴趣,接连追问不休,她一边着意搪塞,不敢暴露太多,一边又不免多瞧了她几眼,自到了燕地之后,确也少见有娇滴滴的闺阁淑女喜爱这等武事。在胡羌随处可见的积习,换了场处,不免就奇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