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在宫中世上会没有受限的身份?即使是我姑母、乃至陛下,拥有再高权力亦会受下属人牵绊,只语留心,”倪承昕道,“只因心中有所求。方才席上碍于旁人并未言多,其实于佛门僧众而言,因其无求,才可自成言语形式,不受权压逼扰。”
赫胥暚反诘:“若是夫人何时到我胡羌都城观瞻,便可知我们族众上下为亲,从不以虚礼媚言攫取利益。我父既为全族首领,亦为领众头狼,无论在何时,都不靠着你们燕人那套虚礼过活。”
“……公主所言,着实令我心向往之,”倪承昕道,“方才公主说自己武艺粗疏,实为自谦。不瞒相言,我自幼也懂些武功的皮毛,一看公主身量行止,便知是个中高手。”
这后言有几分蹊跷,赫胥暚心头咯噔一跳,道:“夫人想说甚么?”
“只是眼见着公主狼鹰之姿受困于廷笼,不免惋惜……不过眼前窘迫都是暂时的,”倪承昕笑笑,“来日若有机会也真可切磋一二。”
“……夫人眼下还是安胎休养要紧。”
花香鸟语陪伴至住处,倪承昕又起意要进去一坐,赫胥暚倒也想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一同进了阁轩中,隔留侍女在门外相候。
“公主这里倒是简洁干净得很。”倪承昕眼光环绕四周,这行宫本就是从新修建装潢,当初姜华为了及时安排迁徙,除了皇帝贵妃的屋室及园林赏游之处,大多为后期匆忙完工。只瞧这屋子里头置摆的家具摆件儿都寥寥无几,边角细处更是粗糙,比之帝京的殿阁更是远远未及。
“我一人在此,用不上甚么名贵之物,也没有那个贵人习气,”赫胥暚给她示一座,道,“夫人有话直言。”
“从我心而言,我是愿意相助于公主的。”
“哦?”赫胥暚轻哼一声,“添两件锦屏玩物的于我可不算帮助,你要是真想助我,直接让我回胡羌才是正合心意。”
她料定这女子受制宫廷,也这个本事,却不想接着听其干脆应道:“正是此意。”
赫胥暚怔愣扭过头,警惕道:“……夫人有话还是说清楚为好,我可不以为自己有这般讨喜,攀谈两句就能令人冒着违旨的风险来助我脱难。”
燕人能说这等场面好话的多了,谁知面前女子不是在有意套她的话?可惜她现在已入谷底,也着实不怕别人从她身上觊觎什么。
“公主爽利,我也不刻意相瞒,”倪承昕低眉敛笑道,“公主千金之躯,一命足顶数命,故而若要救公主一人,少不得要拿其他人的命来换——”
“杀——”
燕将一马当先,枪指蛮敌。
战至午时,蛮军渐起退意,整路人马欲向岭外掩击后撤。两军死伤无数,横尸遍野,燕军士兵见蛮人有心后退,少不得也生了些偃旗息鼓的退却心,却见主将于前厮斗未止,只得硬着头皮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