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璇在对座上沉默,冷漠面容上一时辨不出喜怒意图,他朝下首人瞧了一眼,寇炳见机出言道:“达门将军此言差矣,蛮胡联军攻伐取胜众多,若是尊主真的有心残害友军,何必非要等到现在呢?”
桑托冷笑道:“蛮主也别当我等胡人都是傻子,这凡攻坚之事回回皆为我胡兵在前,蛮兵跟于其后收尾。从前想着蛮主可分予我等燕北数城,拿了好处也是应该效力。可现下好不容易攻进渭南,蛮主却拿假图应付,是不是也想着借此机会灭了我等干净,届时独占燕土成果了?”
“就是燕人常说的那句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了。”达门在边上补道。
寇炳神色犹豫,抬眼朝苻璇探问,不知是否可往下应答实言,后者抬首扫了一圈人物,终于开口道:“首领暂且息怒。”
“……不管首领笃信与否,这假图却非我等有意为之。我族此前常年于边境侵燕,燕人视蛮族为寇仇,这内境的地形布防,自然不是轻易取得的。实为孤王暗中派族人偷潜燕境窃来之物,若非要论及真假,依孤王看,这其中也免不了有燕人故意为害,拿假图哄骗,”苻璇冷颜道,“至于首领适才所说的攻战为首之事……说来惭愧,我军同燕兵交战多年,尚不及胡族猛将一载所伐战果。首领帐下人才众多,英勇善战,不为我族将士可较。故而能者多担,这才使胡军领兵于前。来日分领战功,也该是胡军为头等。”
桑托又是冷哼一声,达门又道:“蛮主话已至此,我等也没甚么可说的了。只是一味叫我等胡人兄弟冲锋陷阵之事不可再为,之后,也就请蛮主先派遣帐下精兵前去探路罢。”
二人领着手下胡众,怒气冲冲地离了军帐。
从渭南返回的胡军方一歇战,便来闹了这么一通,苻璇座下的蛮将蛮兵脸色都是极为难看。苻璇一贯心气高傲,方才那番话,却是带着少见的求软态度,在座诸人,大多还是头一回见他在除了少主之外的人面前低三下气过。只他越是言语温良,其他人便愈觉胆寒,因为知道他是真的生怒,才肯有此举止言端。
寇炳见状不对,将帐内闲杂人众遣走,只留下军中知晓内情的心腹。被遣离的蛮兵如临大赦,仓皇出帐。脚步零碎声远去,营帐内气氛愈加空旷诡寂。
“尊主……”寇炳犹豫开口。
“不必多言,”苻璇平静道,“事已至此,已经是极为分明的了。原本也没抱持着各自坦白的诚心,他们也没有对孤王极尽忠心的义务。起码这一次,胡军闯验在先,没有折了咱们自己的兵卒兄弟。”
巫马孙小心询道:“敢问尊主,现下,我们还要接着筹划往南攻进吗?”
“自然,”苻璇道,“燕军不是刚刚败逃回营?现时也不必多等,趁着这个机会直接遣兵冲到关外南渡,看他们接下来动作如何。胡军现在正好因眼下事不愿冲锋在前,届时待得了渭南一片地利沃川,自然也没有再相让给胡军的道理,早些清算,也明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