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我等应该做的,”邵潜不动声色,道,“连相爷这等一贯夙夜匪懈的朝廷表率现今都觉得分身乏术、需劳动旁人,何况是我等平日中不甚尽心的呢。”
倪从文眼中精光微闪,笑道:“大人只怕是误会了,姜总管现下重新参政倒还真不是本官授意,实为初到汾瀛之时,前来相迎的袁兴袁大人偶然提及,本官瞧他有几分求意,到底是曾经一同共事的京官,本官也就暂时答允了。”
“原来如此,”邵潜道,“下官原先也同袁大人攀谈几句,怕是他家中又有应求,方才为了此事。相爷胸襟宽广,不计前嫌,叫我等拜服。”
“大人这般说……只教我着实惭愧呐。”倪从文讪笑道。
“此话怎讲?”
“当时伯庸仿效韩大人辞官告老之时,我几番挽留,仍是挡不住其去意坚决。论及老师生前在朝的得意门生,当以韩怀瑾的诗文为先,冯儒的经义通贯,反倒是我这同恩师沾亲带故的未能有什么出众作为,本就有辱师门……”倪从文叹道。
“相爷这话未免太过自谦,当年相爷初入朝时的几篇策论可是先帝都于朝野多加赞赏的,而今您所行职事,谁都替代不得。”邵潜故意道。
倪从文未被他这奉承言语扰乱,接着缓缓道:“大人过誉,本官有几分能才自己心中最为清楚。因而这同门内,而今独留本官一人,不免常思先师教诲,不肯违了其遗愿。姜总管从前行事有逾矩处,后来安分行事,本官亦忙于他务,才未深究。可这次方又回前朝,朝中便有些蠢蠢欲动之人传些风言到本官耳中,只心叹外患内忧,皆不安生,不知要如何为好了……”
邵潜挑眉:“相爷之意,是以为下官有法子可相助?”
“若是有,自然为好事。”
邵潜没料到倪从文仗着现今手中权力大了,能这般直接相问。借着笑容掩下几分讽意,也讲明几分:“不是没有,只是相爷当谅解下官同姜总管从前多有交集互助,若只是寻常的一些小的罪状……您也知晓,这明处的过失,无需过于苛责,硬是挑出来了,反教人都难做。”
倪从文微整暇容,笑道:“看来大人仍是不信任本官有能力庇护大人了……”
“其实相爷若真是想拔本塞源,未必要专寻下官,”邵潜不上他的套,道,“归根究底,下官虽然没有相爷之才,但总归是一般的文进士人。而对姜总管,却需他们本家人来自己来纠自身过。”
“……你的意思是?”倪从文眯眼问。
邵潜笑笑:“何大监这两年在内书堂可委屈多时了,寻常的小文宦岂压得住这尊大佛?得亏当初姜总管心软未肯除根,可谁又知他心里是如何琢磨的。”
对方点到为止,倪从文心中冷笑,言道:“邵大人而下能对答如流,想必这事也是早在心中谋划好了罢?”
“相爷单说这话就是新奇了,身在朝堂漩涡之内,谁人会不给自己寻个后路呢?”邵潜道,“邵某可并非冯伯庸之流,相爷无该一概而论。”
“大人聪明,”倪从文笑道,“只需你一句话,本官也可做大人的后路。”
“相爷行事一贯绸缪在先,待到出手时已是胸有成竹,而今能有此问,必定也是料定了我会如何作答。”
“本官之所以能料定可不是因为本官自己的本事,而是本官看中了大人明察大势这一点,必不会教本官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