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都有三分骨肉,他不会强求。
这下轮到布瓦不知如何再言了,尴尬地沉默一旁,略微局促。
付尘于他这沉默中挑眉打量了他一周,随性开口道:“该不会,是他们现下都把这责任归咎于我罢?”
“……那倒不是,”布瓦纠结答道,“但总归是心梗难受……你又是个燕人,同你又解释不来,憋着一肚子情绪哪里能好受……”
付尘垂眸,道:“没错,我不是胡人,于你们而言只是一局外人,你硬要同我解释也是无用,反倒适得其反。若问及我现今所行诸事,就是你们现下最为厌恶反感之事。你们可以不屑,可以鄙夷,可以谩骂,但不会改变什么。”
布瓦再次沉默,许久后忐忑低声道:“刚刚我们那边说的话……你是不是听到了?”
歇战之后,胡人几无言语,故而方才几棵古树外的争吵之言在山间谷地的回旋之下更为清楚,中有一声胡人言语格外响亮:“等到所有事结束,我一定要亲自去宰了这小子!说到做到!等着看罢!”
或许旁边听言的胡人尚且顾忌着他在此,都没搭话,结果只剩下这一句孤零零的话突兀回响在山间,反而带着欲盖弥彰的嘲讽。
付尘安抚地笑了笑:“无事,我一定好好存着这条命,届时等着他过来取。”
布瓦一噎,瞧着青年左颊因笑意牵动而起的蜈蚣疤痕,一贯又丑又凶的,现下竟然越看越顺眼,咬唇又道:“你这……又是何必?”
想他一个身手不错的燕人,有轻省日子不过,非要跑来勒金争一杯羹。可看来看去,他都不像是个汲汲于功名的人,也不会傻到以为胡人在攻取燕地之后真会给他什么好果子吃,怎么就偏偏要拿性命干这等事?
付尘笑意渐散,伸手将腿边的赤铜面具拿起,已经不知碾拭多少遍的铜面光洁如新。他又扯着襟袖来回擦抹,那铜质在暮色之下泛起的淡淡血光,只不知到底是天生还是人为。
“……于我而言,处处皆为死路,”青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攥紧手中物,“我能选的,不过是死在谁手里,死前要做完甚么事、要见足甚么人。”
布瓦半知半解,只道:“那你现在是已经想清楚了?”
“不错。”
付尘起身,手中的铜面重又覆戴而上,藏青深袍在布瓦面前降下一块遮天深幕。
“去告诉他们,今夜估计有雨,提前转到山洞岩屋里待着。明日若是放晴,你们就可直接回勒金。”
“……那你呢?”
“蛮人主军起征燕南,不得让他们抢占先机。”
“你哪来的兵马?……是去黔川寻狼主他们?”
“燕人的事,的确需要我们自己了结……我有法子。”
“……多谢你。”
“不必言谢过早,待来日你等再身处我现今境地,怕是要后悔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