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有什么稀奇的呢?”邵潜坦然道,“不是谁都有在座这几位的本钱,足够在这动荡之时养家糊口。这出逃去当义军的农民里头不少不就是受灾受穷的吗?既有生路,三两粮米在前,我以为那固守名节饿死一家的才是真正的无情之士。古圣先贤可从未教过这等道理,若有人这时候拿生死同所谓名誉相较,更是愚蠢至极。”
冯儒此时业已不多理会他言语里的明嘲暗讽,平静道:“那我随意举出一人,从前帝京首屈一指的富商袁氏,他家里安进朝廷的人现在可算在这要重新入朝的官员里头。”
“他们有钱保不得命,还贪享着繁华处的富贵,当然不会轻易就因改朝换代就弃了家财逃难到别处,”邵潜道,“能赚的了这份家业的都是有胆魄之人,袁老爷子撑的起富贵,担的了风险,无可厚非。反倒是他们这一表态,方才能引得更多下属拥趸一齐跟着暂且运作起细务来。冯兄心中已有答案的事,怎么还偏要这么问呢?”
“若是这样,那同已经灭国的燕旧廷又有何差别?”冯儒道,“换汤不换药,治不了根本。”
“这可不能同日而语,”邵潜又道,“胡人跟燕人不同,他们杀伐果断,在正事上少有偏私,自是不会因些银两就轻易跟富贾妥协。他们没有这个顾忌,起码论及赏罚是非,总不会再向前燕一般顾忌甚么情面。再何况,他们一贯讨厌阉侍,留着性命可以,若是赐掌大权定是不得。这样一来,可不就是重塑新廷的好事了吗?”
转又低声言道:“冯兄,凡事不可逼得太紧。你瞧着这阉宦头子姜华现已谢罪伏诛,看似是解决了一桩大患罢?可代价是甚么?……凡是要留些余地,一步步来,现在你应当已经懂得这个理儿了。”
金铎围观淡笑。
冯儒道:“若要我重回廷也可,只是有一条件需得同胡人讲明。”
“你说。”
“我重提政事改革自是同原先相较甚异,需先求得一任免政制改革主权的政令。”
“冯兄,容我言插一句,”邵潜道,“这政令拿下来应当不难,只是你又何来的信心你所变革的内容全是对的?胡人不懂这些,我们可都不是傻子。”
冯儒答道:“令是用给挡路小人的,至于其他细节,当然可以言商。若都拦在我眼前说我没这个本事,那我的确也不必多在此浪费时间。”
“好,”邵潜终是见他退让一步,道,“那此事我们也算是达成共识了?”
冯儒脸上未有不悦,但也绝称不上欣喜:“……不为自己,但为苍生。”
金铎仍旧淡笑不语,神情显然轻松了不少,此时闲观窗外垂杨,浅声喃道:“要下了雪了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