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我还不愿给呢……我告诉你,晁耀宗,天下间没人能一直纵着你。许多事,你想通了走出来是好,走不出来,也不会有人留给你矫情细思的时间。世事皆向前奔转不休,你若停下,最好提前想清楚因你一人而要牺牲的代价。倘你还是个男人,就给我咬牙撑着向前,一味惦记着过往,最后还是把你自己葬送进去……”
“你…你…方才……”晁二因喘气困难,双颊涨红,细声喃语甚么。
付尘松了手下力道,低首看他,扬声追问:“你说甚么?”
“……我说,”晁二重复道,“你刚刚唤我的名字……你再说一遍……”
“你小子到底在想甚么?”付尘恼极,直接站起身,向远处走了两步后,又回来踹了他一脚。
“……我大概是疯了……”
地上人的视线由青年身上移转至胡羌冬日里瓦蓝的天空,瞳孔涣散,神色狼狈。
许是此景此语又触及付尘心肠,终是没忍下心弃之不理,转又回返至晁二身边,坐在他身旁空地上,沉默反思。
原本他还有呼兰部相关的正事交待,却没想到此时突然闹得难以收场。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晁二同他断结情义,只是依照起先交待,是他将这群匪众拉拢至胡军之中,倘若晁二狠下心来一走了之,不再管这群烂摊子,那也相当于说先前组建好的铁骑精锐削弱一半。胡人自可再挑精良规训,可他,也就没了再于此处待着的缘由。
只是可惜了暚公主先前计划好的整顿胡部之策,没有他们这外族人相干预,那边行事终归是麻烦许多……
他所剩时日不多,一方面不愿亏欠从前恩助他之人,另一方面又有私心贪恋所求所爱。可前者终归悬于心尖,之前男人说过尊重理解他的抉择,他亦甘心如此。只是现今忽有这般变故……或许也是天意宽纵他,看在他濒死境难,令他得了机遇扔下这一切担子,寻他所求,此后再不顾甚么恩怨是非、善因果报,这世间,只需在意那在意自己之人便为幸乐极事,何必做那风险颇大、吃力不讨好的苦活计呢?
付尘嗤笑一声,阖目说道:
“若是当真厌烦我至此……我走便是。”
他现在,也不是行无退路之人。付尘扪心自问,他有甚么不乐意的?
他只怕高兴还来不及……他真高兴…………娘的……
“……你讨厌我吗?”
晁二哑着嗓子,气势比方才削弱几分。
“之前不讨厌,”付尘淡淡睁开眼,却不朝旁边人看去,“刚才……有一点。”
“……为什么?因为……我……我冒犯你?”
“虽然你背后揪着我短处耍阴招的手段我十分瞧不起,但真到了战场上对敌的时候,敌手能使出来的伎俩比你这个可要脏得多,我犯不上因为输了就恼羞成怒,跟你置这个气,”付尘坐立于地上,身板还直绷绷的,好似随时处于戒备状态的狼兽。方才一战显然也在提醒着他,全身退化的感官正不断削弱他对敌时的感识,一分弱项在战场上就是一分丧命之危,“……我只是不喜欢成为别人一时情绪的消遣物……虽然我似乎,没甚么资格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