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相知,韩怀瑾怎么会感觉不出他的不悦:“我只是想帮你…们,没有旁的意思。倘若我还有一点能尽的职责,我自己也不愿放弃。”
“或许你本就无心于修史撰录,是我托大了,”冯儒低眼道,“你无非是捺不住性子要来朝政上搀和,也难怪,当初你能做出那般事,我就应该想到你此时要有所行。”
“当初说好的不提旧事的……修史之任,我在夜中也从未懈怠过,”韩怀瑾言语难辨难解,犹剩干瘪的一句,“你误会我了……我说现在。”
“但愿罢。”
冯儒自知无趣,亦不欲再多说,错身便要越过其人向外走。
风移影动,方行两步,背后忽得低声吟语:
“……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相彼鸟矣,犹求友声……”
韩怀瑾自后凝望他背影,眸光闪烁,又有执念于中:“矧伊人矣,不求友生?神之听之,终和且平……伯庸——”
那人终是应声回首,他几要认为是自己一时的错觉。
“秉瑜,莫要太贪心了。”
韩怀瑾肩膀一抖,闻言欲泫。
冯儒看着他,当是青衫故旧,还有几分从前之意,无甚情味而又隐带温和地说:“……夜间整修史料,白日又欲行他务,没几人能吃得消……‘终和且平’,也是我之愿。”
韩怀瑾身背脊骨随其动作松弛下来,他缓缓弯了腰,又随冬风中夹杂的些许春意撑直了些。
人已不知于何时远走,他低喃道:
“……都道是锦绣连璧,俺只念同袍清交。”
宫廷之中,赫胥猃自接了宗政羲从桐关内传来的信报后,一直纠整着兵力欲要再度集兵向南,防守蛮人攻击。可惜帝京城内仍是旧日燕国权贵显要聚居之处,离不得人,故而一时筹措兵力布置,已堪堪耗费了两日有余。
正于这时,勒金派人特地传递胡地消息。赫胥猃焦头烂额之中,方想起北部诸部争乱仍是一大忧患,愁情更甚,延请信使入宫细禀。
来者一进门,叫赫胥猃都是一愣:“……怎么是你?”
布瓦“嘿嘿”一笑,先是行了一大礼,继而喜气洋洋道:“这次是有要事相传,暚公主不敢叫寻常信使来传透露消息,故而让我特地前来跑一趟。”
赫胥猃皱眉道:“你不是被察萨安排着到铁那勒卧底唆事了么?难道那边出了甚么差错?”
“这个……回狼主的话,”布瓦犹豫一下,道,“穆藏那边确实不好说话,不过凑巧碰上了别的事,歪打正着算是成了。现下他们率兵联合呼兰部众一齐挑起事乱,还把起初驻在黄岭关外的族兵尽数唤回,只等着这一大战结束,分个结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