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羲启言:“我这样做,有我的打算。况且我不只一次说过,军队并非为赴死而生,而是为护安,难道要我为了那些罪名泛滥的蛮人赔上你等的性命?值得么。”
“若是能杀得干净,当然值得!”
“我觉得不值得。”
那人缓缓垂首,生涩道:“……恕末将直言,倘若您今日依旧像从前一样领带我等闯入杀阵弑敌……或许,您就认为值得了。”
听者忐忑,当事人依旧自若:“你说得没错,可也正是因我抽离于外,才看得清明。在你们眼中,只有敌我之别,可在我眼中,是无用糟粕和亲者兄弟之分,两者本就不可相较而论,你要我如何看着你们满腔热血前去抵命?”
“您……真是变了很多。”
宗政羲垂眸,许久方道:“若是无事了,就下去罢。”
几人不再答言,各自沉默着离开。
临出帐前,又听得身后男人传声过来:
“……许多事情,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困难。撇开一些热胀的情绪,可以抵达殊途同归的妥协。”
众人浑噩听着,孙广回首,看着宗政羲道:“将军,是已经打定主意要以巧取胜?”
“没错。”
孙广又扭回去,面无表情地拉扯着那几人一同出了军帐。
帐中复回空寂,苻昃也只在此种清静环境中才得一张口舌:“……我现在,还真是看不懂你。”
“何以见得?”
苻昃抿唇:“你当真不是……介意着我……或是你就这么守约?”
出口的话吞吐不成,苻昃泄气地叹了一声,两道眉毛拧巴起来。
“我只做我认为应当做的事,”宗政羲道,“至于你之前说的那些条件要求,我既应下了也不会反悔,但是尺度上我可说不得准,有时正是你所说,有天意为定,改不了大局。”
苻昃反诘:“我虽可窥得天意,但之所以又来蹚浑水,便是知道仍可有所为,需要竭尽人事。”
宗政羲不置可否,只道:“你有你的打算,我有我的。互不相扰,又有甚么干系。”
苻昃不在此事上纠缠,便换了一正事,道:“今日胡人外讯报来,说贾晟他们还是和东南蛮军打起来了。怎么样,你这次料算错了罢?他还是入了圈套嘛。”
“他没有,”宗政羲微微扯了下唇,“蛮人试图把他往蛮右上引,在自己地盘上拿本土优势争斗。可他是拽着那帮蛮兵向连谷关外出,纵是真的打起来,他也会有法子克服的。”
“你这么放心他,”苻昃冷哼,“我可提醒你一句,在苻璇那儿,他把沙立虎这种稳扎稳打的老将看得比巫马孙要重得多,明面上在汾瀛这头的兵力多,可我却不觉得他真的只把眼光放在这里。纵然巫马孙跟着他许多年,依他那薄情之性,不会在正事上糊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