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昃垂眸瞟了眼自己身上的白袍,拧眉揣道:这老东西该不会是因自己穿了白衣便换了衣装罢。
笛声缓缓而落。
苻昃眼皮一跳,他似乎听到那人笛曲尾音错了一音。
“檀越所来为何事?”
“禅师既已听到,何必自作聋声?”
宗政羲冷眸淡视,姿态之高,毫不相让。
聿明只着眼于石板桌面:“此处有一棋残局,不知可否相邀一结?”
“救人。”
宗政羲冷唇吐字。
聿明淡淡:“已死之人,有何可救?”
宗政羲心间皱缩,但仍旧坚存一丝生机试探:“他并非自然衰亡,有法能救,禅师莫打诳语。”
“若是随便一人便得令其起死回生,那这生老衰病岂不成了玩笑之事?”
宗政羲听出其中退让之意:“条件为何?”
“万物万事有序列根法,平白救活一人,岂不破了那自然的生生规律?且遭天谴。”
宗政羲揣摩道:“难道为‘以命易命’,方得平衡?”
聿明难得闻言转了头,淡淡扫过一眼男子怀中人:“他是你甚么人?”
“亲人。”
“纵然救活了他,今后改又留他一人于世,你怎知这是他本愿?”
男人冷冷一扯唇:“他令我独守余生孤寂,我为何不让他也享享同等滋味儿。”
聿明一挥僧袖:“……且来了此残棋。”
宗政羲眯眼打量须臾,近前对坐。
“博弈之术,亦自有辨,”二人同观桌上棋局,聿明出言,“其实往往不相容,檀越欲择‘博’还是‘弈’?”
“自然为‘弈’。”宗政羲抬首看了眼白发和尚。
“为何?”
“棋局若杀阵,须得步步为营,不肯任由天势作乱,”宗政羲沉声,“倘若人力可及,天命依归,亦有变数。”
聿明口中微不可闻的轻出一口短促气息,不知是叹声还是其他。
“请。”
苻昃缓步近前旁观,适才他不敢出一言相扰,这时候才得一间歇松口气。
男人这棋式如其人,稳、狠、冷、准,但步步目的皆明,看上去不似下棋,更像是布阵排兵。相较之下,老东西则更为自如,棋步游刃有余。
苻昃又悬上一口气。
一局棋直下得他心惊肉跳,不知两人心中究竟如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