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微咳一声,不再言语,于长袍下动了动已经僵硬的膝盖。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青砖瓦道上方传来慢悠悠的马蹄声,在寒夜中清脆显著。
几人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一辆马车自极暗处逐渐显现,款款停在几人面前。
小太监眼前一闪,一道乌影飞越而下。
“佟公公,久待了。”
他抬眼朝其暗瞥一眼,见那人黑衣黑面,鬓发苍然,怔愣之时,忽对上那人转来的眸子,清亮摄人,隐有迫人之威。
小太监受恐,连忙低下头。
“奴才们应该的,倒是贵人千里赶来,实在辛苦。”
“敢问这几位……”
佟秀朝后瞟一眼,又躬身笑道:“奴才是怕……所以特带了几人替贵人帮扶一把。都是口风严、晓分寸的。”
“多谢好意,”那人声音冷了几分,“不过我自己的夫人,还是我自己来罢。”
佟秀是个识眼色的,当即意识到自己会偏了意,便躬身赔歉道:“……正是,那奴才便令他们回去了。”
“佟公公也回去前宴帮衬着陛下罢。到底不是头一回过来,这里的路设布局也熟悉得很。”
“奴才遵命……是奴才今日自作主张了。”
“无妨,”一道声音自马车帘后传来,低低沉沉,“除夕夜宴事繁,劳动佟公公亲自而来了。”
“奴才分内事,”佟秀便道,“既如此,奴才等就不扰贵人了。”
“请便。”
冷眼见人远去,付尘方自取出轮椅,揭开车帘,将车内人搂负而出。
“几个小宦侍,你同他们计较甚么。”
付尘轻哼:“小太监不知分寸,佟秀还能不懂么。他想得周全,可也周全过了头罢……”
宗政羲扣上乌纱幂篱,且笑道:“你这脾性,愈发没得数了。”
付尘随其步入偏侧小门,边笑道:“除了你,旁人也不敢管我,我也不听他们的。”
“无法无天……”
宫外严寒,几至滴水成冰。金銮殿中却是一片香暖醺醉的宴饮氛围。
按规矩,宴席之中,朝上各式公卿大臣、文官武将皆携亲眷一同参会,胡蛮外族也照燕地规矩,北旻王同南疆王各自携贡礼而来,示胡蛮归服顺好之意。
佟秀自后帘入内,在半醺的皇帝耳侧低语几句。
宗政羕迟钝颔首,嘱道:“他们喜静,莫要遣人相扰……”
“是。”
皇帝身侧桌席所坐为太子,正恹恹于这筵席之乐,偏首留意到此状,醒了醒神,起身朝侧席道:“父皇,可是师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