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旁有人当即踹向他的膝盖,那人弯趴伏地,转又踉跄起身,撑直了身骨。
“哎,别动,”苻璇笑拦,音色清凉,“剔了他的膝骨。”
“是。”
那人微嗤:“剔了膝骨算何本事,不如直接废了双腿,给蛮主来得便利些。”
苻璇挑眉:“你以为,孤王不敢么?”
“事已至此,还有何不敢。要杀要剐,尽随蛮主心意,”那人沉沉出声,鬈发遮脸,血色干涸,有几分阴诡气息,“但只要留我一口气在,蛮主,还是忧心着项上人头罢。”
“好硬的骨头……”苻璇眸中闪烁着惊奇而兴奋的光芒,少有历过蛮族百余酷刑还有胆气在他面前放肆扬言至此的,他可许久未见这么稀罕的事了,“你在挑衅我?”
“倘若蛮主曾在兵战场上遇见我,便不会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
那人气息微弱,显是元气大伤,但却言语却平稳无波。
苻璇盯着他,低笑了好一阵,方道:
“……我接受你的赌约。”
【合】
“张嘴。”
床首被中只露出了一颗脑袋,红斑肉块堆叠在面上,此时两片唇启,将银勺中物吞没。
“我自小而今,可还没伺候过人,”苻昃冷哼一声,“你就担待着罢。”
“……为父之幸。”
“我只是瞧着您老而今这副模样,可比当初顺眼多了,”苻昃冷脸搅了搅碗中热粥,“您有甚么吩咐,不如一并提了,我此时心情尚佳,还能给您做到。”
“……新鲜,”苻璇眼珠微动,“我还能有甚么所求的。”
“譬如……死?”
苻昃挑眉,依其气性,他一直以为他宁愿此刻求死,也好过这样暗地不见人的苟活,连能爬出窗外仰观天日的蝼蚁都不如。
“我儿若要动手,我受着便是。”
苻昃略蹙了眉,并不满意这样答案:“不,是你若要死,我才帮你一把。你若不愿……”
“我记得,阿昃当初说,乐当为知己者奏。不知现下能否有幸一听……”
“父王以为呢?”
“那就算了罢。”
“不过,”苻昃转又道,“我做的那些旧曲不肯奏,有一曲旁人教给我的,倒是能让父王听听。”
不及人回答,青年自取了竹箫过来。
曲音铿锵回廊,高下相适。
冷面奏完一曲,苻昃淡看着床上人反应。
“……为父此生若有庆幸,便是阿昃未肯养育身侧,”床上人定声道,“儿予我一死罢。”
苻昃自桌侧取了一纸留备数年的药粉,缓缓送入其口:“您睡一觉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