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用袖子给他擦了擦汗:“会过去的,忍一忍,晟儿,你等娘亲去给你找大夫。”
“……为什么……不先回县里?”男童挣扎着四处望了望荒路,“从这儿走到邻城还要好一段距离……那儿也未必治得了这种怪病。”
“不能回去,”妇人和声道,“谁知昙县当下状况如何,这病疾蹊跷,若已有法可治,也不会……”
“那就别去了……娘亲别染上这怪病……”男童肺腑一痛,忽地炸醒几分神思来,“娘亲跟我挨得这么近,会不会也染上病呐……”
他声音微弱如喃语,细声连绵,没有留意到妇人在侧凝神深思,许久未说话。
“娘、娘亲……”
男童声音急促了些,打断了妇人思绪:“怎么了,还是疼?”
妇人不待其言,重将人背上,蹒跚着向东返行。
“娘亲……咱们是不是走错方向了……”
日光初盛,男童随之昏迷。
床上人却由昏至醒,一下子坐直起身。
月光阖户,幽寂昏昏。
“……又魇着了?”
身侧男人出声,打断付尘迷惘神思:“……我…我还是先出去走走罢。”
腰际拦来一掌大力阻挡其动作。
宗政羲挣扎着同欲起身,只是动作僵滞许多:“……我陪你。”
“……算了,”付尘拦道,拉着男人同躺回原处,“这么晚了……不乱跑了。”
两人相对而躺,宗政羲抬手给他轻轻拭下额眉间汗水。
这动作有如重新触动他睡梦中的机窍开关,付尘猝然抓上男人手腕,怔怔瞧着他。
手中力道不小,好像要挽住甚么。
宗政羲就势捏了捏他侧颊,和声道:“怎么了?”
付尘眸光闪烁,而后缓缓撤下手:“……不是梦。”
男人在被下重又牵上他的手,暖流热力沿手周穴位淌下。
“嗯。”他应了一句。
呼吸声起伏平稳,缓缓应和了某种秩序。
两对乌瞳在漆黑中相互反映着薄光,宗政羲忽道:“在想甚么?”
“……嗯?”
“在想甚么,告诉我。”
付尘稍稍扭了下肩膀,将半压着的左臂朝前伸张开,双手捧着对面人的掌心。
“许多人,我自以为亲近了解,但似乎,从来都没真正了解过。”
“比如?”
“比如我娘,”付尘垂眸,“她给我性命,给我两回性命,养育我十二年。我却从来……从来不知她是甚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