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士忠道:“殿下所言,也不是不无道理,只是紫烟一物是否真如殿下所言的那么可怕,尚未有定论。而且去年军费花销实在太大,即便此物真是五石散,一年两年的也成不了气候,不如暂时准许安撒售卖个几年,免得安撒真的领兵来犯。到时候钱收上来了,再查禁也不迟。”
李长明苦笑一声,往后退了一步,坐了回去。
此时忽地有人站起身来,朗声道:“启禀陛下。”
众人朝那声音来处看去,那人坐得靠后,职位在这群臣之间算不上高,却把众人都惊了一惊。
站起来的这人,竟是从未在朝会之上说过任何话语的鸿胪寺少卿阿史德塔吉。
一个侥幸得了封赏的乌环人质,在大虞根本说不上什么话,此刻竟也站起来发言了?
李长明也是讶然,就听李熹道:“爱卿请讲。”
塔吉恭恭敬敬向前走了两步,道:“陛下,臣生于草原,长于乌环,这三十年间去过西境各地。臣自认对西境和安撒的了解,比殿上各位大人要清楚得多。臣只想将亲眼所见之事讲与陛下和各位大人听。”
他顿了顿,理清思绪,开始缓缓道:“莫加本为西域商道上一小国,族人大多经商,在安撒和大虞之间往返,赚取其中差价,一度国民富足,繁荣无比。三十多年前,安撒人的紫烟开始在莫加传开,商人说这是能与神明沟通的圣药,能让人无比愉悦,而绝口不提此物害处。一时之间,莫加人以服食紫烟为风尚。仅仅过了两三年,莫加服食过紫烟之人十之五六,不少人因此患上怪病。”
他缓了口气,继续说下去:“而后莫加国开始查禁紫烟,可这种东西的滋味一旦尝过,就极有可能成瘾。商人只知集利,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紫烟获利颇丰,仍有无数人为之铤而走险,黑市上紫烟泛滥。莫加国花再大的力气查禁紫烟,也于事无补。反倒因为紫烟被查禁,众人只能偷摸交易,让紫烟变得更加昂贵,紫烟商人赚得越来越多。最后莫加国百姓困苦,交不上赋税,国库亏空,暴|乱频发。”
朝臣闻言连连变色,又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莫加国为了收敛钱财弥补亏空,只有妥协,不再查禁紫烟,而是允许紫烟交易。禁品变成可以光明正大交易的货物,便可以收税。钱是收上来了,可又能维系多久?莫加人几乎灭种,而安撒将莫加种满紫烟树,继续制造紫烟。莫加灭国至今,已有十余年。”塔吉缓缓一拜,沉声道,“一半的紫烟货款,的确诱人,可得到这笔钱却是以残害大虞百姓为代价,为不义之财。不义,安能长久?今日得利,也是早晚要百倍还回去的。”
众臣讶异之时,吴士忠气道:“我大虞疆土辽阔,百姓千万,哪里是一个小国可比的?莫加一个靠经商过日子的小国,当然经受不住,我大虞必然不同。若不答应,难道又要搭上数百万军费去跟安撒打吗?国内不安定,哪里还有力气对外!乱言误国!怀义郡王一个外邦人,莫要危言耸听!”
塔吉不慌不忙地道:“臣是外邦人,却也是圣上亲封,特许入朝为官的。吴相怀疑臣,恐怕也不止是怀疑臣吧?是觉得圣上识人不清?”
吴士忠气得胡须直竖,他为相多年,有几个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也就李长明和塔吉了。
众臣一时噤若寒蝉,御座上的皇帝冕旒轻响,片刻后哈哈大笑:“好啊,是朕亲自提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