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无决发冠是宁夫人亲自选的,他舍不得弄坏,又被这一箭连同头发钉在墙上,只得自己胡乱拽了半天。
好容易解下来,抬头瞧见江疑慢悠悠地喝茶,盯着那张阔别已久的面孔看了好半天。
宁无决下意识去遮面,却又意识到,自己不见江疑的誓言,已经像个屁一样随风而去了。
半晌,干巴巴问:“……你真哑巴了?”
江疑淡淡瞧他一眼,张了张嘴,嗓音带些沙哑:“已经好了。”
只是太医仍嘱咐要少说话,他便尽量省些力气。
宁无决这才松了口气,又四处找东西遮脸。
江疑哭笑不得:“找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宁无决一板一眼道:“我发誓了的。”
江疑问他:“那你发誓时有没有说过,若违背誓言该当如何?”
他皱眉思索片刻:“并没有。”
“那这就是个屁。”
江疑发觉自己用词粗俗了许多,格外像某个尖酸刻薄还小心眼的人。
宁无决想了想,认为江疑说的对。
却又道:“也并非因为誓言,我只是不敢见你。”
他不惧史官,无愧旧朝。
却偏偏不敢见江疑。
下头似乎哪个考生又射中了靶心,引得了余下考生几声喝彩。
让这房间里头更静了。
江疑沉默了片刻:“所以将我劫去的那些时候,才从未见过我一面?”
在铭关一战后,他让人劫去好吃好喝地养着伤,整个人喂胖了一圈放出来,才知晓已是改朝换代。
他已猜到是宁无决,宁无决却从不露面。
“我那时怕让你说动了,”宁无决向来坦诚,“你若要回去死守京城,我必然说不过你。”
“若是放你回去……就是放你去寻死。”
他不想自己破城大胜的那一日,变成挚友的祭日。
而像这般同江疑喝茶谈天的时候,已许久没有了,就在对话的片刻,他竟产生了一丝怀念。
可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宁无决没有说话,却在心底叹息了一声。
“我出去呆着,”宁无决起身道,“我不习惯。”
“别去了。”
行至门口时,江疑道,“……顾瑢还活着。”
宁无决的脚步停了下来:“你说什么?”
江疑沉默了片刻,指尖摩挲着瓷杯的边缘:“魏先生一意孤行,要我除去萧元骐时,我便有些怀疑。前些日子有人忧心我在京城过得不好,便串通清川,劫我出京。”
顾清川几乎等同他的亲子,几句话就能问出来。
“我先头只是不确信……他是怎样一个人。”
江疑看着下头某个“考官”的身影,不自觉露出隐约的笑意来。
事实证明,丞相的相面之术,并没有那么神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