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似乎很多人都没了先前那种高谈阔论的心情。
松下楼内原本火热的气氛,一下子冷却了下来,变得寂静不已,偶有叹息声响起,到处都流露着一种兔死狐悲的悲凉。
而方云还在和桌上丰盛的菜肴激烈地战斗着,不过从饭碗间,不时露出的眼眸之中,可以看到一丝冷意。
店铺前。
脸上露出挣扎神情已久的李老似乎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
他转身朝着店铺内而去,而痴傻的李七夜同样是亦步亦趋,紧跟他的步伐,走入其中。
进入屋内之后,李老不顾地上的泥土,直接趴伏在地上,费尽力气,将墙角的一处石砖挪动移开,随即他伸入手臂,从中掏出一个破旧的小木盒。
他起身,拿着小木盒,又从一旁的老旧木柜里拿出一个似乎早已打理好的包袱,然后将小木盒塞入其中。
“小七,你给我记住,现在你背着包袱,离开青榆镇,有多远走多远,不管你去哪都可以!”
李老的声音急促,透着股决绝的意味,干枯的双手将包袱挂于李七夜身上,紧紧地在他胸前打了个结。
“记住,小木盒里装了十六两三钱银子,这么些年来,怎么用钱,一般东西的价格爷爷都教你了,你出去后,一旦要掏钱买东西,绝对不要在人多的地方打开木盒,想买什么先记好价钱,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从木盒里拿出对应的银两再去买,知道了吗?”
李七夜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
看着他那空洞的神情,李老的眼中有着无尽的不舍和舐犊之情,粗糙的手掌轻轻地摩挲了下李七夜的脸孔,老泪已然夺眶而出。
看到这一幕,李七夜依旧没有丝毫的神情波动,他木然地抬起抬起手掌,轻轻地拭去李老眼角的泪水,虽然一言不发,但却更令人动容。
“好,爷爷不哭,爷爷不哭。”
李老红着眼眶,像是最后再看一眼李七夜,随后,他脸上狠色掠过,对着李七夜一推,道。
“走,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李老推着他,从店铺之中走出,只是才一出店门,李七夜就不再迈步,只是看着李老,一动不动。
“走啊!快给我走!走得越远越好!”
李七夜还是不动,就连眼睛都不眨,只是看着李老。
“小七!你难道不听爷爷的话了吗!我叫你走啊!”
听到这一句话,他那一直都呆若木鸡般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变化,无神的双眸像是再诉说着最后的告别。
紧接着,他终于迈开了步子,沉重且缓慢,沿着长街,朝着镇外的方向走去。
李老一直站在门口,目光始终不曾离开李七夜那削瘦单薄的背影。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道尽头,老人的情绪仿佛瞬间卸下了所有的心防,背脊狠狠地撞在了门板之上,老泪纵横,弥漫了他的脸庞。
时间过得很快,似乎在青榆镇的百姓心中,特别是坐在松下楼的百姓,都觉得今天的黄昏来得特别的快。
夕阳似血,渐渐沉入西边的天际,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昏黄的光泽洒落,渲染出了一种低落垂朽的氛围。
不少百姓都聚集在松下楼里,但是他们的注意力全都是集中在对面的那一间小小的铺子里。
看着那老态龙钟,背脊都有些佝偻的老者坐于门槛之上,手边置放着一根拐棍。
这大概是他唯一具备杀伤力的武器,脸上是一副坚定且决绝的神情,给人一种惨烈的气势。
这一幕让很多人都感到揪心,手掌紧攥,不曾有一刻松开。
吕小白隐于人群之中,手里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残月弯刀。
他双手环抱弯刀,一身劲服武装,偶有微风吹过,有猎猎轻响,整个人是岿然不动,仿佛泥塑一般,一双眸子则是温润如玉,精光于其下流转,不甚刺眼,却又明亮异常。
他同样是注视着这一切,静静地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来了!”
不知道是过去了多久,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打破了此前所有的寂静。
这一刻,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侧头望去,目光远眺。
但见长街的尽头之处,如同正午时分那几名豪奴衣饰无二,一行八人,步子迈动,前行而至,更有沈家护卫,上前领头,冷声喊道。
“李老头!时间已到,交出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