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父望着裴申的侧脸看了好久,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爹没有什么本事, 一辈子没能中第,只是在村里当个教书先生。你幼时是爹为你开蒙,可你现在出息了, 考中进士了,比爹强了千百倍。我们这些读书人考科举,所求的无非是入仕。你努力了这么久,机会近在咫尺,如今却要当这劳什子驸马,一辈子都只能任个闲职,一生的梦想都断送了。爹懂得你,也心疼你,真的不忍心见你这样。”
裴申鼻腔发酸,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裴父长叹一声,又道:“申儿,你不要担心我跟你娘,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会支持你!你要是真的决意要抗旨,你娘那边我去说。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我们三个人永远在一起,那就还有一个完整的家!”
裴父说出这些话之前也认真考虑了很久。
倘若儿子被迫做不喜欢的事情,一辈子生不如死,那倒不如他们一起抗旨。他这个做爹的和他娘陪着儿子一起死,黄泉之下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裴申本来也已经决定抵死不同意这桩婚事,可是听到裴父这番说辞,他反倒不知该如何是好。
倘若裴父是过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一顿,他倒是舒坦,可是他的父亲竟然他说愿意同他一起抗旨。
他真的能抗旨,连累父母一起株连吗?
裴申曲着身子抱住了头。
小信子说的对,他不能太自私了。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现在全家的命都在他手心里捏着。身为人子,他怎么能带着双亲去死呢?
要不放弃吧?
不过是放弃自己的梦想而已,能有什么呢?
他向来擅长勉强自己,从小到大,他做过的不喜欢的事情又何止这一桩?
可是他答应了张卿卿,要和她携手余生,这次到底是他食言了。
他只有这一个身体,同时欠着两个女孩子共度余生的承诺,势必是要对其中的一个姑娘食言。这道题目具体要怎么选,简直是简单的要命。
他若是对寿阳公主食言,寿阳公主会过来讨他全家好几条人命;他若是对张卿卿食言,她顶多是不开心几日,不可能因为这事就忌恨他一辈子的。
他不想让她不开心,可是他想不到破局的办法。她是个很善良的人,比起对于他出尔反尔的不开心,她应该更不愿意看见他们一家三口命丧黄泉。
他真的是这个世界上顶坏的人,仗着他知道她的善良,就要这样辜负她。
裴申送走裴父,说要安静一会儿。
他在房间里压着声音哭了半晌,之后才整理好情绪起身出了房间。
小信子在外面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消息,眼看天就要黑了,他若是再办不成差事,回宫之后就没有办法和寿阳公主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