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茗帮着将粥和栗子糕端进云峤书房,就看见云峤半倚在炕上看书, 初七坐得端端正正在窗边的书案上写字。
一坐一卧, 屋内气氛倒是和谐得很。
见姐姐进来,初七就要撂下手中毛笔过来, 云峤也不说话,眼皮淡淡朝她一瞟, 小丫头不由自主便怂了, 乖乖将手上几个大字写好,才规规矩矩去跟玉茗洗了手, 乖巧地回来坐到椅子上。
满月一边摆着碗筷一边关心:“初七没给阿峤哥哥添麻烦吧?”
云峤摇了摇头:“一个小孩子,能麻烦到哪儿去。”
他若不笑时, 看起来便有些偏冷, 不像是能容忍小孩子的模样,之前在桐县时, 初七就一直有些怕他, 后来成了自己姐夫, 才渐渐熟稔起来,这几日外面天寒地冻,大雪一直下个不停, 除第一日被紧急接去三皇子府上之后,云峤便一直没出过门,三人宅在家中无事,除了围着火炉炭盆烤栗子腊肉吃之外,便是读书的读书,写字的写字,初七见了也嚷着要学,满月原本以为她不过好奇一小会儿,谁知云峤竟当成了正经事,每天雷打不动教了起来。
“初七被我惯坏了,”她想想还是有些心虚:“她若愿意好好学还罢,若不听话,阿峤哥哥不理她便是。”
满月小时候穷苦,遇到云峤才有机会读书写字,她性子看着绵软实则倔强,知道自己没有基础,几乎一有时间便在用功,云峤替她找来的启蒙读物如三字经千字文等,早已倒背如流,身为女子,学这些并不为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她只是本能地觉得,虽总有人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但那么多男人家,家徒四壁也要努力求学,就比如当初的宋函一般,可见这读书写字的确是样好东西,既然是好东西,便没的在男子身上是好事,到女子身上就变成坏事这个道理。
但初七不一样。
初七有从胎里带来的心疾,多少大夫看了都说活不过三岁,但她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又是娘用命留下的孩子,几乎是从小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养到这么大,初七三岁生辰过后,每一天都像是上苍格外恩赐的,对着她,满月便总抱着一种患得患失的心情。
读书写字是个苦差,一练便是个长久的事情,初七年纪小,可能一开始新鲜,过不了几日便要喊苦喊累,不如给云峤提个醒,让他别这么认真好了。
云峤却像是没理解她的意思:“放心,她既已答应我要好好学,便没有反悔的余地,过些日子我若不得空,便请个女先生到府中来,总得将你俩教好才是。”
满月吓了一跳——她倒不是担心自己,只弱弱将云峤拉到一边:“阿峤哥哥,我倒也罢了,初七从前散漫惯了,若请了先生来家里,怕她受不得别人辖制……”
她忍了又忍,还是咬着唇道:“你知道的,初七身子不好,大夫都说,都说养到九岁,已是阎王开恩……咱们就让她开开心心过日子,不好吗?”
云峤收了笑,静静看着她,见她眸中隐有泪花,才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发。
“你觉得,初七现在是开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