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大厅里本就不多的人都扭着脖子朝这里看。

    索图里忍着怒气不敢大声嚷嚷,林时和林羽牢牢盯着他的眼睛,他很窝火。

    “你们就一定要来?”

    “非来不可。”林时说。

    “中校,你得回会议室了!歌妮小姐的主治团队在等您,董事长也会来呢。”安吉莉卡接收到一条消息,及时转达。

    索图里只比林时矮一些,他抬眼看着眼前的少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只有自己和双胞胎听得见的话。

    “就算你们来了这里,星云也不是你们找到的,是我!”他恶狠狠地呲着嘴,“敢和上级抢功的人我还没有见过,好自为之。”

    刹那间,林时和林羽心里松了一大口气。原来索图里只是担心他们抢功劳。

    林羽更是表现得明显,他忍不住冲着索图里笑了。

    “我们只想来参观,顺便探望歌妮!”林羽露出那种李长鹏脸上才会有的纯真笑容,“我还想跟着中校你参与更多任务。”

    “中校,会议要开始了!”莉卡小姐又催促了一次。

    索图里心不在焉地往会议室走,一边安排莉卡带双胞胎去歌妮的隔离病房。

    事实上歌妮的情况不容乐观,各项生命体征已十分微弱。

    “你们一定认识奥斯卡少爷吧?听说他和你们一同参与了这次拯救歌妮小姐的任务!自从他醒过来,就一直守在这里,睡觉也只是在隔壁的更衣室和吸烟室将就一下。”安吉莉卡露出惋惜的神情,“医疗团队紧急更换了两次诊疗方案,但情况恐怕不乐观……”

    她的声音轻下去,惋惜地摇了摇头。

    林时看到重重幕墙和玻璃舷窗后躺着的歌妮,刚从潜意识昏迷里醒过来的奥斯卡面如死灰地贴着墙壁,甚至没注意到林时和林羽就站在不远处。

    “癌变的速度超过一切……”一位值班医生在低语。

    安吉莉卡的表情有点凝重。

    林羽却觉得很麻木,他也强迫自己装出痛苦的样子来,辐射导致的基因突变无法被治愈的,除非……

    “我们用星云代码生成了模拟终端,可一直没有解决版本兼容的问题。”莉卡小姐介绍道,“这时候,第二支团队飞快提出了新的解决方案——直接用星云芯片植入歌妮小姐的大脑!”

    林时立在那,脑袋“嗡”地一下。

    他缓缓转过头去,问莉卡。

    “哪来的星云芯片?”

    “当然是在‘实验样本’身上找到的呀!”莉卡又明朗起来,“就是中校从中子洲带回来的星云母体!经过十几年的自发育生长,它已经是一块能和人脑完美契合的生物芯片了,经过十三个小时的精密实验,天亮时才把芯片从母体身上取下来呢!未来我们计划培育专门的仿真人脑母体用于批量生产这种芯片,不过芯片和歌妮小姐的排异程度还在测试中……”

    林羽听着,如坠冰窖。他们顺着莉卡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歌妮床头有一台专门仪器监测排异数据,穿着白色无菌服的人围在床边讨论着什么。

    “星云母体是什么?”林羽强装镇定,可不好的预感已在他脑中敲成一排紧凑的鼓点,愈来愈急促。

    “据传是朝暮博士的女儿,不过她的真实身份有待证实。”莉卡抱着记事本,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许多股东对此抱有极大兴趣,中尉你也是这样想的吧?”

    林时已经说不出话了,他在舷窗里和穿着无菌服的奥斯卡·安德鲁斯远远对视,而奥斯卡只听到歌妮病危全无好转的噩耗,无心和外面的假想敌对抗。

    “如果是这样,我们要尽快进行第三个计划……”专家们说着,助手很快推来另一台仪器,楼上会议室里,一大群人正吵吵嚷嚷地讨论如何处置星云母体,如何进行Plan  C尽快上传歌妮的意识,她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脑死亡后就无法进行这些操作了……

    索图里作为发现星云母体的人,坐在最中间和一群人唾沫横飞地讨论,烟灰掸在桌面,高度纯水溶进唾液,仪器运作的震动甚至通过楼板传到了会议桌上。

    “到底是星云芯片只能给母体一个人用,还是母体能够容纳一切芯片,这个问题都没有确定就想着处理我辛苦带回来的实验样本,我去哪里再给你找一个朝暮的女儿出来?”

    “可是实验的秘密藏不住了,一旦军方发现……”

    “得尽快安排母体参加其他实验……”

    林羽跟在哥哥身后,他们走向197层,星云母体存放的楼层。他的精神几乎到达了摇摇欲坠的状态,他也总安慰自己情况不会那么坏。

    林时一贯在压力大的关头保持沉默。

    歌妮·安德鲁斯的病房紧急呼唤铃响遍三个楼层,197层值守的科学家们也抱着记事板往楼上跑,只有他们两个,朝「实验样本01」所指的方向走过去。

    工作人员走之前细心地关闭了大厅内的灯光,这里安静得可怕,四周没有窗户,黑暗成了一堵坚实的墙壁。

    林时垂下头,似乎在这静谧的空间里没了主意。他捏成拳,四周只剩他和阿羽呼吸的声音。

    林羽借着接口微弱的光,打开灯光。

    他只打开了一个开关,大厅中央一间四面通透的玻璃屋子亮了,床上躺着一具躯体,四肢被绷带缠得像木乃伊,林羽四下张望寻找,过了几秒才缓缓转过头来。

    林时绕着玻璃屋走,走到离病床最近的地方,凉意遍穿四肢百骸,心脏被一只看不见的利爪攥住,顷刻间剧烈震颤起来。

    床上那个头发都没有的小小身体,是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