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平道:“天下人数最多的就是平民百姓,官员相比,不过沧海一粟。自古以来当然有以少胜多的奇仗,但当人数是压倒性时,再出色的计策也没用。”
平阳公主讥道:“人多有什么用?你可知为何称他们为愚民?他们念过书吗?懂道理吗?治理天下的是官员,官员固然有陋习,你该想着是怎么引导他们约束他们,而不是跟他们掀桌子!”
“呵,这就算掀桌子?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杜平笑道,“我最多不过算是试探一下他们,结果不出意料,贪心又胆小,根本不足为惧。”
平阳公主望着她脸上的神采,闭了闭眼,尽量让情绪平静下来,不行,她得静静,不能被个孩子牵着鼻子走。
“李家这艘大船航行已久,船上太多地方被蛀虫咬空,我不认为换几个摆设就可以修好它,娘,末大必折,尾大不掉,不想沉船只有拼力一搏,否则,”杜平沉声,“年久失修,一阵大风就会淹死。”
屋中一片沉默。
平阳公主揉着额头的穴位,淡淡道:“好大的口气,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杜平充耳不闻,自顾自继续说:“不识字不懂理的确是个硬伤,所以,可以慢慢教,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其实太祖开国时就该做这事,如今是迟了点,但至少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国库就该出钱让百姓念书,至少要认识字。”
“信口开河异想天开。”平阳公主冷声,“你知道念书有多费银两?所有人都念书国库支撑得起吗?”
杜平微微一笑:“你肚子里在骂我何不食肉糜吧?”
平阳公主微微敛目,一瞬不瞬望去。
“把念书这种本该惠及天下的事搞这么贵不就是权贵阶层搞出来的?数百年前世家横行时,念书这种高雅之事也只有世家有资格念,朝廷官员都给世家把持,呵,后来呢?”杜平讥笑,“历朝历代皇帝为了自己的利益,不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开创科举?如今也是一样,不过把范围再扩大而已。”
平阳公主沉默。
杜平看她母亲一眼,桀骜道:“张太岳的考成法他们不喜欢,那咱们就换一种玩法。”
“放肆。”平阳公主猛拍桌案。
砰一声巨响。
杜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直直望去。
平阳公主一手捂额,一手随意挥两下,心烦意乱:“你先起来。”
杜平麻溜地一股儿起身,半弯着身子揉揉膝盖,调笑道,“咱们母女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我正开始觉得疼呢,娘你就叫我起来了,疼在儿身痛在娘心啊。”
平阳公主不想再跟她扯皮,孩子越长越大,主意也越来越大,再让她这么搞下去真要捅破天了,皇帝都兜不住她惹的事,到时候只会拿她祭天。
她之前送这孩子去江南,一是为了让她散心治情伤,担心她脑子发热和承业私奔一去不返。二是想让她增长见识开阔眼界,多见些人多看些手段,结果,这孩子成长的方向跟她预想的大相径庭。
出去一趟的确是长进了,长进的地方尽是用来坑害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