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公主也笑了:“刚才阿妍的事情,你也没问我。”拇指划过女儿眼尾,轻轻地,不欲弄花她的妆容,“你哭过了。”
杜平的眼尾有些红,看不出是妆容所致还是哭红眼,但她笑了笑:“嗯。”
平阳公主轻声开口:“平儿,十多年来,我陪你长大,却也是你陪我走过漫长时日,日复一日中,是我们母女相依为命,彼此取暖。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母亲,身上背负着太多自己的私欲,你不安过,亦怨过我,我很抱歉。但你要相信,即便你觉得我心性凉薄,即便我们意见不一,你一直在我心里最重要的位置,无人能及。”
“胡说。”杜平握住她的手腕,深深望着她,然后轻轻一抱,在她耳畔低语,“于我而言,你是最好的母亲。”
平阳公主一怔。
杜平笑笑,放开手,转身向太子走去:“我走了,会常回来看你。”
平阳公主目送女儿背影,看着她跳上太子后背,看着她圈住太子脖颈,看着她越来越远,突然,滑下一滴泪,她愣了愣,摸一把脸,不敢相信真的哭了,顿时自嘲一笑,转身向屋内走去。
她的女儿,出嫁了。
杜平始终沉默,她兴致不高,静静趴在太子背上。
一步一台阶,太子以为她这态度是还记恨那晚东宫发生之事。他这次纡尊降贵来背人,也是一种道歉。他压低嗓子,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已经处置越侧妃了,会挑个时间让她病毙。”
杜平反应过来,轻轻“嗯”一声。
“平儿,你是个好孩子。”此时此刻,太子想起过往种种,觉得这丫头虽然脾气差一些,但为人不算坏,帮承业做许多事也不居功。如今他母亲已登上后位,他太子之位愈发稳固,看什么都觉得心胸更加开阔。“成婚之后好好过日子,别再窜上跳下的,最后闹得跟你母亲一样结局就不好看了。”
十里红妆,如意郎君,永安郡主顶着满京城的艳羡嫁入冯家。
从公主府到冯家,数条街道的百姓都出来围观,万人空巷,人头攒动。红色的炮竹响彻京城上空,铜锣喧天,送亲的队伍一直在途中泼洒饴糖,引得无数人尾随捡拾。
杜平实在提不起精神,幸而红盖头挡着脸,她只需按部就班完成每一样动作,进门,拜堂,最后被牵入洞房。
她的眼前只有一片红。
耳朵旁是一些陌生的声音,她们说话时压低了声音,似乎在谈论这桩婚事。这些听着都像是冯家内眷,她大都不认识,便一直安静地坐在那里,乖巧得不像声名狼藉的永安郡主。
过了一会儿,屋里似乎热闹起来。
杜平感觉到有人从门外进来,随即就响起妇人的调笑:“哟,咱们瑛哥儿进来了。”又有人说:“哈哈,脸还红着,做新郎了还不好意思。”
熟悉的脚步声靠近,然后停在她面前。
杜平心跳得有些快。
“永安。”冯瑛之唤道,“我掀盖头了。”
他说话之前已把杆秤拿在手上,话说完,便抬手挑开。
杜平眼前一下子变亮了,入眼看到的便是身着绯红喜服的冯瑛之。他目光含笑,这一身红更衬得他肤色白皙,黑眸如玉,仿若夜空中璀璨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