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平在梦中喃喃呓语,身子一翻手臂向旁伸去,结果抱了个空。她立即惊醒,猛地坐起身来,却见枕边人消失不见,空荡荡连余温都已消逝。
她怔怔望着空出来的位置,床角下的鞋履也不在,深更半夜,瑛之能去哪里?
而且,还特意挑个所有人陷入沉睡的时辰,瞒着她一人离开。
杜平下床穿好鞋子,缓缓踱步走至院中,仰望头顶一轮明月,潮起潮落载缺载盈,人间悲欢离合,它始终皎皎如玉。
瑛之既然想瞒着她,她是否该装作从未醒过?
杜平闭上眼,乘着夜风微凉,踏着星子闪烁,移至书房。远远望去,那里灯火通明,仿若黑夜中一盏明灯。
她顿了顿,脚步放得更轻,静立在门旁,看着屋中一切。
冯瑛之一袭月牙白寝衣,墨玉般黑发披散身后,衬得他仿若月中仙人随时可乘风归去。他紧绷唇角,跟平时谈笑自若的模样完全相反,眉眼皆是肃穆严正。他面色透出一分白来,额头上渗着汗水。
杜平目光从他脸上往下移动。
未受伤的左手腕上绑着一包沙袋,他手臂端平,姿势一丝不苟,骨节分明的指节握住狼毫,在宣纸上一笔一划撰写。
仿佛幼时刚入学练字的情景。
他写得那样认真,连门口多一个人也没注意到。
杜平忽地鼻子泛酸,她没有多余的动作,就站在门前一动不动看着他,看他写字,看他擦汗,看他专心致志。
冯瑛之左手的劲道根本不能跟右手相提并论,再加上腕间还绑着沙袋,才不过一个时辰,便已觉得左臂摇摇欲坠。他长叹一口气,放下笔,站直身子捏捏肩膀,注意力一转移,他立刻发觉不对。
屋中多了一个人的气息。
冯瑛之一愣,抬眸望去,手掌还未从肩膀上移开,保持着做到一半的动作遥遥相望。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不说话。该看的都看到了,还能说什么呢。
杜平轻声:“睡不着?”她控制好面上笑意走去,已替他找好借口,“失眠了便来写几个字打发漫漫长夜?”
冯瑛之望着她:“夜已深,你先回房睡吧。”
杜平脚下一顿,也看他:“既醒了,我陪着你一起。”
“不用。”冯瑛之拒绝地毫不犹豫,“我再练一会儿就去睡。”
杜平将目光转向桌案上的宣纸,伸手去碰,正想缓和气氛说两句,却见冯瑛之反应比她更快,一把扯过写满字的纸张,举止干脆“沙沙”撕成两半,然后揉成一团扔进纸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