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背上爬满一条一条的皱纹,沟壑纵横。这只手覆盖在女儿手背上,用力握住,确保女儿能紧紧把小瓷瓶捏在手心里。
王落英身子轻颤。
她看到父亲掏出这只小瓷瓶的时候,就已猜到里面装的是什么。
分明已猜到,她满脸不敢置信,仍是问出口来:“里面装的是什么?”
王利颇有深意地望着她,轻拍她的手背两下,安抚道:“你向来聪明,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这里面的东西能帮你和瑜儿换来一线生机。”
王落英身子颤得更厉害,连声音也在抖:“我不知道,还请父亲明示。”
王利目光一瞬不瞬,没再说话。
任何一句明示都有可能变成将来的把柄,即便在女儿面前,他也不会说。
“呵。”王落英自嘲一笑,看父亲一眼,又低头看手中的小瓷瓶。她打开瓶盖,轻轻一嗅,然后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绝望地闭上眼。
片刻后,她睁开眼,质问道:“这算是你递给永安郡主的投名状?”
王利仍是沉默。
王落英嘲讽道:“你自己想的?还是永安郡主吩咐的?”
王利沉默。
王落英晃了晃小瓷瓶,勾起唇角:“我猜,是父亲你自己想的。你一直就善做决断,也狠得下心,即便我贵为当今皇后,也影响不了你的决定。皇室跟永安郡主之间,想必你已不再犹豫。”
她望着父亲,并没奢望等到任何答复,笑了笑,自顾自说下去:“你背叛皇上,只为在将来谋得更好的位置。你背叛家族,只为自己一个人考虑前程。呵,就如当年你舍弃母亲一样。父亲,事到如今,你就跟女儿说句实话吧,你当年在牢里劝母亲,是不是就如今日劝我一样?只不过,你劝母亲自尽以保全家族名声,而今日,你劝女儿弑君,却是为了自己前途,对吗?”
王利望向她的目光渐渐转冷。
这些年的宫廷生活,已将女儿磨砺成另一个人。她已不像闺阁时那样简单,三言两语就能哄过去。
没有一刻比此时更明显地感觉到,这是当朝皇后。
皇后的眼里没有天真,只有怀疑。
王利转开目光,能说什么呢?是他一手送女儿入宫,凡事有利必有弊。
面对父亲的沉默,王落英并不追问。她问出话的这一刻,看清父亲脸上细微表情的瞬间,已经清楚知道了答案。
王落英轻声:“你心里,永远只想着自己。”
王利未做辩驳,这种时候,解释也没用。他转身欲离开,只丢下一句:“你的人生,你自己做决定,我不勉强。”
王落英望着他的背影,一时听不出这究竟是真心话,还是以退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