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前渐渐模糊,呵,人生若只如初见,只如初见。
李承业已没有心情继续作画,他身子往后一靠,仰着脑袋望向屋顶,只希望自己把什么都给忘了,可若真忘了,他又舍不得。
怎么舍得忘记?
年少时,父王对他痴迷作画大为不满,勃然大怒,将他的作品撕成一张张碎片。母妃在旁声泪俱下,只求他迷途知返,甚至皇祖父也表达了不悦。
整个天下都仿佛站在他对立面。
他心中仓惶孤寂,不知所措。他做错了吗?他只是喜欢画画,控制不住的喜欢,可整座皇宫都仿佛在嘲笑他不务正业,连他都开始怀疑自己做错事。
唯有平儿站在他这边,冒着大不韪将画具和颜料偷偷送进宫中。
那时候,小姑娘托着腮朝他笑,说,不管承业哥哥什么样子,她都喜欢。
曾经春风十里柔情,不及她妙目流转情思溢。
呵,曾经。
“宣永安郡主觐见。”
不多时,杜平便踏入宫门。她迎着阳光走来,身上仿佛镀一层金光,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承业听闻只觉可笑,她竟连行礼都变得如此生疏,急着撇清关系?他轻笑一声,自嘲道:“朕怕是活不到万岁了。”
杜平缓缓起身,对他说:“这世上,本就没人能活到一万岁。”
第244章 那个爱我至深的平儿,……
她今日穿了件圆口领的窄袖骑装,黑底腰带上用金丝绣着简洁纹路,将腰肢束得愈发纤细。她脸上脂粉未施,额头上还蒙着一层薄汗,整个人都是生机勃勃。
与此相反,他却行将就木,连身上都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李承业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笑道:“说的是,万岁不过是句戏言,可做皇帝的总忍不住当真。”
杜平接不上话,张了张嘴,又闭上。
李承业也一时无言。
两人沉默相对,屋子里竟比一个人独处更显安静。
李承业打破沉默:“朕还能活多久?”
杜平:“我从未想过要你死。”
李承业又是一阵沉默,他接着问:“那皇后太子呢?宫里其他人呢?你怎么安排?”
杜平:“你可以继续跟他们一起生活,我在宫外安排好住处,保你们富贵一生。”顿了顿,她迎上皇帝的目光,“你可以做你喜欢的事,你年少时曾说,愿将一生寄情于画,以后,你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