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连累李兄,这是愚弟发给李兄的最后一封信……渊一生报国,也不想晚节不保……然皇上逼我太甚,炎兄又数次急信告以京中形势,渊不能坐以待毙……”
渊……宇文渊……荀香的手指微微有些发抖,难道这些信上所言,就是当年宇文之变的真相吗?!
淳于文越看了一眼荀香的表情,仍是虚弱地说,“李朗原是兵部尚书,与宇文渊私交甚好……咳咳……这些信是几年前空禅偷偷交给朕的…朕才知道宇文之变与炎氏有某种牵连……当时你爹挂帅出征,朕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咳咳咳……结果果然……”
荀香走到龙床边,激动地说,“你早就知道炎氏的野心,为什么还置我爹和数万将士的生命于不顾!!”
“你以为朕想吗!”淳于文越用尽气力地吼了一声,捂着胸口说,“那数万将士……难道不是朕的子民……你爹当年挺身守卫凤都,朕早已把他当做知己……”
“那你为什么还给他去了一封密信,说什么他有反叛之心!我当时在场,我爹有多么心痛,你知道吗!”
“那是朕被逼着写的!朕如果不写,凤都立刻就会变成战场,生灵涂炭,你懂吗!”
荀香往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淳于文越,“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淳于文越的双目赤红,知道自己所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仍然边喘着气边说,“翌儿选择了你,徐家当然不会善罢甘休……近畿军守卫凤都,军权在徐望山手里……徐望山和炎松冈逼朕写那封密信……朕那时在太清宫,就像如今……被人看守,随时有可能毙命……若不是为了保住翌儿的太子之位,朕也无需如此,无需如此……!”
“你是皇帝,可你是皇帝啊!”
淳于文越大笑了三声,“皇帝?大佑的军权被三大军瓜分……没有军权的皇帝就像傀儡……徐望山做了兵部尚书之后,又把皇帝唯一可以掌控的近畿军掌握……朕哪还有什么说话的权利……三大军本来互相制衡……可这平衡被你打破……炎氏动手欲除你爹还有荀家军,就找到了徐望山这个帮手……他们除掉你爹之后,立场又变为对立,恰好徐望山又能够制衡炎氏军队……”他大声咳嗽,伏在床边吐了一口黑血出来,然后整个人仰躺在床上喘粗气,“罗永忠和空禅都是朕的人……朕要死了,不能再做什么了……朕要去见文英,向她请罪……还有你爹……朕最好的朋友……朕对不起他……朕……”他一口气提不上来,急急地向荀香伸出手,好像急于把最后的一句话说完,“转告翌儿……大势已去,把国家交给萧天蕴……换你们俩平……”他话还未说完,身子僵住,头一歪,手垂下了龙床。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荀香上前推了推淳于文越,“皇上?皇上!”又把手放在淳于文越的鼻子下探了探,已经没气了。
荀香低头看着淳于文越,一时无法分辨他话中的真假。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她对这个人本来不屑一顾,甚至与他说话都觉得会玷污自己的灵魂。可为什么听完他说的话,她心中如释重负,甚至觉得他有些可怜?黄一全大概是听到响声,急跑进来,跪在龙床前面,哭嚎到,“皇上!”
宝庆二十四年,天气乍暖还寒时,恭谨孝仁智皇帝淳于文越驾崩,享年五十一岁。
宫中一片缟素,空禅进宫做法事,跪在灵堂里头一夜,没人知道他跟皇帝说了什么。荀香找到禁军大将罗永忠的住处,见他头绑白布,正往一个火盆里头烧纸钱。罗永忠看到荀香来,慌忙地想要把火盆藏起来,荀香却阻止他,“皇上临终前,我在身旁,他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你是奉了他的命,一直暗中保护太子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