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芙早已泪流满面,颤抖道:“是您吗?为何今日帮我的不是您呢?”
她噘泪扫过众人的面孔,让刚刚咄咄逼人的官员们都低头掩面,生怕也被这样问到。昔日刘家鼎盛时,在场之人谁又没去过刘家呢?可就像她话里所言,从未有人雪中送炭帮扶过刘家,更遑论一个沦落在外的小姑娘,哪里又会让他们这些锦衣加身的官老爷们在意。
她用了最不加掩饰的话,诉说了世上最浅显的事情,将众人的龌龊昭然揭开。
她这些年来,不谙世事,懦弱无为,可今日却做了她曾想过,却始终未敢的事。她早就想问问,这世道为何对女子不公,为何他们能这样大力凛然的站在此处质问她、辱骂她,却全然没想过他们才是带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那她,又怎能因一朝挫折,摒弃自尊呢?
玉芙就站在那处,含泪而笑,静静看着他们脸上青黄交接转变成愤怒不堪。心中想到的全是先生这些日子对她说过的话,就算柔弱如她,也想讨回一点儿公道呀,哪怕是以卵击石,她也心甘情愿。
温时书看着她变了神情,忽地紧皱眉头,不受控制地想要走向她。他不知她在屋里究竟都想了些什么,能做出这样异于性格的事,心中久违地出现了慌乱。
可他还是迟了一步,小姑娘就这样跪在了他的面前,仰着头在看他,那双杏眼里的泪,一滴一滴滑过香腮,最后隐在脖颈之间,仿若回到了池州府初遇时的样子,只不过她的眼中没了无措迷茫,取而代之的竟是悲愤。
“我唯一的错,就是没能有男子之身,不能在与家人分离后,名正言顺拜在先生门下,才会连累了先生,被各位老爷辱骂至此。可我膝下跪着的土地,都曾记载着诸位老爷与先生的功绩,就算无知如我,都是知道的啊……应天梅花,会令诸位老爷睹物思人,明月书院,何尝不是先生惦念圣上的象征,诸位老爷,若觉得怨愤、不快,请治罪于我吧,我自知今日无礼至极,可我,但求还先生一个清白。”
她低头叩首,放在地上的手早就被雪冻得通红,隐隐有了皲裂之相,泪水接连而落,如针般的刺在手背上,可她却浑然不觉疼痛。
不知何时,天地间竟落了银白的细雪,她长长的睫羽都被厚重压的有些睁不开了,却还跪在原地,纤腰直立,承受着那些咒骂,依旧不动分毫。
温时书的心,也随着她砸在雪里的那滴泪,骤然而沉。他许久没有这样的情绪了,久到他自己都记不清了……不知何处而来的痛和怒,从他的四肢百骸涌向血脉经络,多年的清冷自持轰然崩塌,教他难以控制思绪。
傻姑娘,怎么就会为了他跪在这里呢。
他弯下腰去,伸出手去扶她,“玉芙,你莫跪。”
玉芙颤了颤眼,好半天才能从那片白里分辨出是他,未等张口,就被他环腰提了起来,她就这样撞进了他的怀里,甚至能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阵阵暖意,她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容,却依稀能闻见从袖笼中飘散而出的山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