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嫂与长兄情深义重,这份感情,阿年一直看在眼中,也是十分的羡慕。”
有些意外余氏突然就提起了往事,顾惜年心中感伤。
“他是将军,领军作战,冲锋杀敌,这是他的命。”余氏拿帕子沾了沾眼角,“战场上,哪有不死人的呢?我过去虽然不愿去深想,但偶尔也会不自觉的浮过这样的念头,若有朝一日,他再回不来,往后的日子该如何走下去?”
“长嫂……”
余氏摆摆手,示意顾惜年不必安慰。
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再悦耳动听的安慰,仍显苍白。
“但从出嫁那一日,你大哥挑开了覆在我头上的红盖头时起,我的心里便有种笃定的感觉。
这个男人,便是我一生的良人,他若不欺,我必不负。而后多年,我们相依相伴,珍惜着那短暂的相聚时光,离别时盼着下一次的重逢,日子有时候过得很快很快,也有时候变的极慢极慢,可是阿年,嫁了他,我不曾后悔。”
余氏站定,红着眼睛,转过身来,她望着顾惜年,定定的望着。
“不瞒你说,当得知他已不再人世,那个晚上,我整夜想的也不过是生死相随四个字罢了。”
言毕,泪意汹涌,再也克制不住。
“长嫂不可,你和大哥的孩子还小,她们已经没了父亲,不可以再失去了母亲。”
余氏眼底泛起的死念,并无作伪。
直到此刻,提起这些,她那雾气蒙蒙的眼神,仿佛仍没有放弃过绝念。
顾惜年心里着急,正想再劝。
余氏已克制住了自己:“的确是看到了阿宝和阿穗,我才克制住了去找你大哥的念头,勉强苟活。”
她清了清嗓子,“死是多么的简单,一根绳子悬在房梁上,脑袋一钻,身子一挂,踢了凳子挣扎几下腿,很快人就没了,更不用管这一团乱的人世纷扰;
可这顾家,上有老夫人暗自强撑,下有还不懂事的孩儿,惶惶无依;我若死去,九泉之下见了你大哥,我该如何讲?”
顾惜年抬起手,替她拭去了滚滚泪水。
余氏仍是在拼命压抑自己,不想哭,不想宣泄悲伤。
顾惜年却劝着:“长嫂想哭就哭吧,此处没有别人,你痛痛快快的哭上一场,不要再憋了,会生病的,好好的哭一场,心里边跟着也就说服了。”
余氏的情绪,被顾惜年引导着,寻到了出口。
她捂着脸,颤抖的身子,宛若风雨中摇曳的树。
那些晶莹的泪水,从手缝里强挤了出来,拦也拦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