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兰娘就坐在床边眼都要看花了,一直在给顾亭匀的腿上化脓处放血,清理伤口,直到那人疼得缓缓睁开了眼。
他如同历经了很长的一场梦,痛苦不堪地醒来之后,便瞧见床畔坐了个人。
那人穿一身月白色裙衫,眉目温柔,如一枝皎白栀子花,素手纤纤,正认真地给他处理伤口。
顾亭匀有一刹那,眼睛发热,他抬手,疲惫地去抓她的衣袖,声音像是孩子般高兴。
“阿兰,我又梦到你了。”
兰娘一顿,她并不想与顾亭匀说什么多余的废话。
可他腿上的伤还没有处理好,她检查了一番,顾亭匀这伤的确严重的很,旁的大夫或许是的确治不好了,但若是陆回肯处以援手,说不准还是可以有好转的余地的。
而现下便是要把伤口彻底清理好,否则那枯肉在腿上留得久了,筋脉尽数都坏了,到时候骨头长不好,一条腿便也就彻底坏了。
她不希望顾亭匀的腿坏了。
纵然他们从前那么多的纠葛,可她还是希望他过得好。
希望他荣华富贵,一世安康,但永远都不再与她有交集。
她这一生,只要一个陆回便是了。
兰娘不搭理顾亭匀,她只认真的给他清理伤口,而顾亭匀很快便发现了这不是梦境。
照看顾亭匀的嬷嬷上来给他喂水,顾亭匀勉强喝了些水,出神地望着兰娘。
他这人也是奇怪,方才还跟病得要死了一般,此时却又渐渐地恢复了清明。
兰娘下手不重,也是怕患者疼,但她想,自己手里拿的银针在一点一点地剔除他腿上的腐肉,这就算下手再轻,他也不可能不疼。
可他真的一声都没喊疼。
这让她感到奇怪,忍不住去看他一眼,便瞧见顾亭匀一直都在看她,那眼神温柔得厉害,又仿佛带了些可怜的意味,还冲她一笑。
他甚至说:“无需担心我疼,你这般拿捏着胳膊,手会酸的。我受得住疼。”
那些日子,他隔三日便割腕取血,生生地看着自己的血流到碗里,再疼他都忍着。
后来,她“去世”之后,无数次忽然袭来的剧痛几乎要将他折磨致死,可他也都忍过来了。
此时她在身边,她亲手挖他的肉,那都不算什么疼了。
兰娘嘴唇动了动,她的确是有在克制自己胳膊的力气,想着让他少受一些痛楚,但这决计不算因为多在意他,而是因为她对任何一个患者都是这样。
她没有讲话,很快还是把顾亭匀的伤口给清理完毕了,给他缠绕了一圈纱布,心里琢磨着回去跟陆回说一番此人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