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落下,跪坐在地的那婆子身子便是一塌,仿佛泥人落入水里,终于土崩瓦解。她抬起头,这个已是风烛残年的老人用嘶哑的声音问,“夫人,若非有人指使,老奴绝没有胆子做出这种事。”
花宜姝反倒乐了,“你都有胆子欺君了,却说没胆子陷害一位贵女,老人家,这可不是糊涂的时候。”
老嬷嬷身体颤了颤,眼睛发红,两腮绷紧。
花宜姝道:“我观凤家妹妹是率直爽利的性子,纵然平日有些言语失当,也不失坦率可爱,更何况在场贵女们都是清贵人家出身,端庄良善,就是再不喜凤家妹妹,也绝不至于想出这种恶毒法子陷害。”
花宜姝这么一说,立刻取悦了在场所有贵女。被天子一语道破这毒计针对的其实是凤晴云后,贵女们人人自危,担心这死乞白赖的婆子诬陷到她们身上,尤其是几个平日里和凤晴云有过龃龉的,更是生怕被泼上脏水,若是能洗清倒好,若是不能证明清白,今后是别想有个好名声了。此时花宜姝不计前嫌为她们说话,她们自然感激,纷纷出声助阵。
“花夫人说的是,大家都是正经人,绝想不出这样歹毒的算计。”
“对对对,姐妹们每日插花品茶,连地上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会用这法子害人呢?”
“你这奴才,还不快招供!”
花宜姝接着道:“这毒计分明是针对凤家妹妹,你还拼了命将她拉下水,若果真受人指使,那幕后之人得有多蠢?这倒也奇怪,既然幕后之人如此蠢,怎么陛下派人将你抓来时,没有将那蠢笨的幕后之人也给顺藤摸瓜扯出来?除非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是你自己存心谋害凤家妹妹,却不想凤家妹妹没有提前回来,反倒被我撞破,你知陛下宠爱我,于是顺势将我牵扯进来,好叫我与凤家妹妹相斗。若非陛下英明神武,若非我信任凤家妹妹的为人,只怕此时已经无人追究这其中蹊跷了。”
花宜姝认定这事儿没有其他主谋,还有两个原因,一是这婆子被抓来时,她就已经细细看过在场所有人的面色,不像是与这婆子有牵扯的,总归是些从小娇养的千金小姐,还不至于有那么深的城府隐藏自身,花宜姝自信从小在三教九流里摸爬滚打的自己还是有这份识人之明的,更何况宫里的主子就那么几个,凤晴云哪怕真得罪了这些人,他们也不至于用如此下流的手段来害她;二是这婆子在偶尔看向凤晴云时,眼底那份掩不住的仇恨叫人触目惊心。
这些贵人们习惯了底下人奴颜婢膝毕恭毕敬,却往往忘了,奴才也是人,他们不是木头做的纸片糊的,他们胸腔里也是一颗活生生跳动的心,会嫉妒会怨恨会报复,自然也跟贵人们一样生了一颗胆子!
思及此,花宜姝厉声问道:“凤家妹妹究竟哪里对不住你,你要这样害她!”
这一声厉喝吓了那老婆子一跳,然而到了这步田地,她依然不惧,只是朝着凤晴云的方向狠狠呸了一口唾沫,“你说得对,是我要害她,那也是她活该!她害死我侄子一家,她就该死!”
凤晴云被这婆子毫无掩饰的仇怨吓得一愣,很快便怒道:“你是个什么人?我何时害了你侄子!”
“陛下、太后娘娘,夫人……”
正在这时,一道尖细又熟悉的嗓门由远及近,众人抬眼望去,就见个身形高大、圆圆胖胖的太监冲这来了,正是曹得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