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照得不明显,但衣服从凝垢的伤口上剥离开的声音、鲜血滴在案上的声音、布条被撕断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居云岫盯着他,握着烛盏的手微微收紧。
窗外是死水一样的夜色,屋里是冰冷的血腥气,包扎完伤口后,战长林关掉药箱,突然看到了案几上的一只瓦狗。
他拿起那只瓦狗,握在手里,有一瞬间,居云岫以为那东西会碎在他掌心里。
第29章 . 煎熬 “……走了。”
战长林看着眼前的这只瓦狗, 又想起了今日在集市上看到的情形。
肩膀上的伤口已经被他包扎完了,但胸口里被割开的那一块还是填补不上去,他看着手里这个可爱的物件, 心知是恪儿留在这里的, 或许还是赵霁买下来的, 爱惜与毁灭的冲动交织。
太多的疑惑梗在他喉间, 居云岫就站在他一丈开外,他所有的疑惑都可以发问, 可是他不敢开口。
他今日在树林外的河边坐了整整两个时辰,把跟居云岫重逢以后的各种细节颠来倒去地想了无数遍,最后想出来的,是一个令他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的结果。
居云岫为何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嫁给赵霁?
居松关为何知而不为,反倒在隐瞒他这件事情上费尽心思?
还有那日在林间暗坑里,他一再引导居云岫逼问自己当年出走的原因,居云岫却根本不在意。
事实上, 从重逢以来,她就从来没有对他产生过任何他预期里的反应。
她没有怨恨他, 报复他, 像琦夜一样羞辱他, 抑或是像当年那样质问他。
她只是冷落他,无视他,想甩开他。
她还直言她不再恨他。
是“不再恨”,不是“不恨”,言外之意她其实是怨恨过他的, 有怨恨是因为有爱,有不舍,有不理解、不甘心。
那“不再恨”呢?
不是慈悲, 是理解了,明白了,懂了。
那些他自以为背得很沉重的苦衷,藏得很辛苦的真相,她或许早已经清楚了。
所以她在明知赵霁险恶的情形下坚持嫁给他,不是寻求庇护,而是深入虎穴,与长安城里的居松关里应外合。
所以她今日冒死救下赵霁并不是因为对那人情根深种,而是要确保自己能如期进入洛阳赵府。
她并不是因为爱赵霁而拦在他的剑下。
她甚至或许早就知道自己要埋伏在这路上袭击赵霁,知道最后动手的人是他,所以她救得义无反顾,有恃无恐。
所以这一切从头到尾都只是个局,一个由他们兄妹联手,把他踢到一边,蒙在鼓里,避免他捣蛋,防止他作梗的局,是吗?
战长林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