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桑不悦地将杯盏啪嗒一声砸在了几子上, “为何?”
杨幼娘终于忍不住发飙了,她好好将羊肉汤收好,又从他怀里将胡饼抢了回来, 最后木木地坐在那里看着他。
原先眼神中的低微和心虚全都消散了, 如今她的眼中只有淡淡的愤怒。
这一系列动作惹得霍桑满脸疑惑, 他刚喝得顺口正要吃几口, 她这是要作甚?
“相爷可知咱们府上被李管事他们吞了多少?”
霍桑凝眉,这方面他倒是从没在意过。
杨幼娘两只手撑掌举在他眼前, “这个数!十倍!”
她气不过,甚至盘坐了下来,丝毫没了什么贵女气质,“原以为相爷是信任妾才将相府的中馈交于妾,没成想相爷竟给了妾这么一堆烂摊子!”
她越说越委屈,眼眶都有些红了,“相爷身子不好, 妾除了每日收拾府内庄子上的所有烂摊子,还要每日看护相爷饮食起居, 就怕有什么东西伤了相爷。还有!”
她更委屈了, “庄子上的亏空, 没个个把年怕是起不来,你知道妾有多难吗?”
霍桑被她突然之间的哭诉吓懵了,她怎么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难道是被他方才态度太强硬了?可她从来不是个胆小的性子!
杨幼娘吸了吸鼻子,继续哭道,“是, 妾知晓,相爷是顶顶尊贵的人,自当要穿顶顶尊贵的衣裳, 可相爷的衣裳实在太贵了!若是每日一新,那可是一笔十分庞大的数目!”
她指了指自己的衣裳,顺便卖惨,“这一件衣裳,妾都能穿好几年呢!”
她越说越委屈,泪水仿佛不要钱似的直滚滚地往下掉,一时之间,一向淡定的黄桑也有些慌乱了。
她入府时刚满十六,正是个发育的年纪,原本是一张圆圆的包子脸,而今竟也有了尖尖的下巴。
五官也比之前长开了些,那双杏目也愈发大了,如今还挂着泪,显得她格外的楚楚可怜。
“行了,不成便不成!”
霍桑有些心软了。
他慌乱地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帕子,手刚举过去想要帮她擦,又觉着有些不合适,便换了个方向直接塞进了她手里。
他的声音变柔了些,“好了,莫哭了,不就是衣裳嘛,本相一件衣裳也穿一年,行了吧?”
“当真?”杨幼娘红着眼,像一只受尽委屈的小鹿,鼻尖红扑扑的,脸颊也红扑扑的,竟有些可爱。
说完后,霍桑顿时觉着有些后悔,但他一介男子,又是她的“夫君”,说出去的话必该做到才是。
于是他咬着牙道,“当真!”
杨幼娘顿时咧开嘴笑了起来,以退为进永远比直接攻击来得更有效!
她笑得开心,没来得及顾及形象,这雨过天晴的模样虽有些狼狈,但在霍桑眼中,竟莫名显得有些可爱了起来。
“谢相爷体恤!”
他感觉他的心,突然之间在某一个点,缩了一下。
马车依旧驶在回府的路上,车内沉寂了许久之后,霍桑摩挲着那只空的杯盏,时不时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