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有些狐疑,甚至疑心是冯老太太串门来了,打开门一看,外头站着个高个子女人,穿一身暗色旗袍,头上也戴了顶低帽檐的尼龙帽,投下的阴影几乎遮去了半张脸,只能看见尖尖的下巴与丰润的浅色嘴唇。
谢方思直觉她莫名的熟悉,有个名字已到了喉咙口,可怎么就是出不来。刚要开口询问,那女子已伸手将帽檐往上一抬,露出一双妩媚狭长的凤眼来,调笑道:“密斯谢阔别再见,已经不认得我了。”
谢方思笑叹一声,将这尊大佛迎进屋里。
一关上门,俞曼川便将帽子一摘一抛,抛到沙发上,扯着身上灰扑扑的旗袍料子,对谢方思笑道:“你瞧瞧,我不乔装打扮一下,可不敢贸然来见你。”
谢方思替她端来一杯茶,笑着问道:“我昨天才刚到沪上,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呢?”
俞曼川毫不拘束,已然坐到了沙发上,从手袋里掏出一张叠成豆腐块大小的报纸,俨然是登着她订婚声明的那一页,指点着道:“我是天天都要看报的,新上任的警察厅长的大名,我能不晓得吗?我看了这则婚讯,还能不知道你到了沪上了吗?”
谢方思的茶水一来,她便接过喝起来,解释道:“你的消息是无从打听,可高官财主的消息,在我这里,就格外灵通一些。我让人打听李厅长返沪时有没有安排额外的住处,要是有呢,我便来这住处找,要是没有呢,你就是和他住在一起了,我再另想办法。”
俞曼川对自己的聪慧颇为得意似的,冲她一夹眼,道:“我一来,可不就找到你了吗?”
像她这样日理万机的大明星,对仅仅见过几次面的自己如此关注,还能第一时间地找来,谢方思在感到受宠若惊的惶恐之余,总有些受到慰藉的动容,问道:“你这样不辞辛苦地找我,可是有什么急事吗?”
俞曼川眉梢一挑,笑道:“我能有什么急事找你?不过是实在和你很投缘,知道你来了,忍不住想来见一见你。”
谢方思默默了片刻,随即漫开很腼腆的笑容,道:“也是。我离开得太久,上海又是这样日新月异,许多事情,我都要请你给我说一说呢。你能来,我是欢迎之至的。”
几句谈话之后,久别的生疏感渐渐消散,两人之间重又回到熟稔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