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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俞曼川,当然很不愿失掉谢方思这个朋友,出于谢方思呢,既已知道黎耀华所干的营生,她不便自己去打听白海棠的情况,却可以从俞曼川那里知道许多消息,这是两厢得宜的。

    好比这一次,俞曼川道:“要说密斯白,确实出了些事情。她的新电影《迷魂阵》已然开拍,她却把片约推翻不去了。好在她的戏份还没有拍几场,现在重新找一个女演员来,也不算太晚。”

    谢方思心里一跳,难免想到当初的陈嫣,同样也是拍到中途,推掉了戏约,被她的舅舅舅母困在家里。又因为黎耀华的缘故,她对白海棠更多了几分忧心。对电话那头问道:“为什么?她生病了吗?还是她的先生,不让她拍戏呢?”

    那头的俞曼川是很直接泼辣的性格,以为她的意思,是黎耀华出于爱护不让自己的太太拍戏,势必要把她美好太平的想法敲碎,嗤笑道:“她的先生可不会不让她拍戏。你想,密斯白的名气越大,她先生的玫瑰百货就越能生意兴隆,哪怕是我,也有盼着密斯白累了病了休息一阵的时候,唯独她先生,最希望她不间断地工作下去哩。”

    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也有古怪之处,最近许多小报记者去黎公馆附近走动蹲点,想挖一些密斯白的隐秘消息,却怎么也蹲不到她。小报报馆便传出些流言,说密斯白和黎耀华实则已经分居了。是不是分居我不知道,不过密斯白已经不住在黎公馆里,这倒是真的。我家里的女佣人和黎公馆那边做事的人沾点亲,说他们太太,前两天刚搬出去养病。”

    谢方思听说白海棠并不和黎耀华住在一起,心里将将松一口气,又听她说是“养病”,还是将一颗心,不上不下地悬空着,问道:“她病了?病得重吗?”

    俞曼川和谢方思相处得久了,对于她对白海棠的从未变过的关心,不能说不羡慕,一旦羡慕别人,就容易感伤自己。不过那感伤只晃过一个瞬间,最终还是笑道:“这我说不上来。只是我几天前跑了一趟德美电影公司,在走廊上碰巧看见了她,面色确实是不大好。”

    电话挂断之后,谢方思神思恍惚着,从电话间踱步到窗边往外看,实际也不看什么,心里一直想着白海棠。距离上一次不欢而散的偶遇,业已太久没有见面。她从前觉得,这样的多事之秋,避而不见对彼此都有益处,现在却被全然相反的念头占据了思绪:无论如何,无论她扮演怎样的角色,我要见一见她。

    这个念头并不为白海棠,更多是为了她自己。她想亲眼看看答案,也要正视和迈过“舍不得,不忍心”的心里的坎。

    相互陪伴成长起来的人真像是两滴水,从前亲密无间地融在一起,即便被打散了,各自分在两处,分开的再久,下一次碰见,只要彼此还是原来的样子,依旧会慢慢相融。和别的交情似乎是很不一样的。

    谢方思已在心里做下了决定,刚要上楼去,却见李言穿上了板正的军装,一面系着纽扣,一面从楼上往下走。便上前问道:“你要去警察厅吗?是出什么事了吗?”

    李言见谢方思走过来,系扣子的动作也就停下来,稍稍弯下一点腰身,由太太来接手进行到一半的工程。这习惯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他们二人倒是都乐意接受,行动是很行云流水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