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隆帝笑容渐渐散去,微微眯眼,捋着胡须做思考状,“爱卿提议,朕会考量,你先退下吧。”
皇甫峻心中生疑,却闭口不言行礼离开。
御书房里安静下来,隆泰帝一直微微垂眸,没有开口。
半晌,他才慢悠悠问身边大太监:“他——伤势如何?”
李进忠心头一凛,连忙躬身作答:“老奴不敢妄言,皇上见了便知,瑄郡王伤势颇重。之前太医诊治时,老奴去偏殿瞧了一眼,唉——若是换成旁人,别说以一敌四了,就是骑着马来回颠簸一趟,伤口就疼得要晕死过去了。不说他身后的伤,就是他左边胳膊,有一道伤几乎深可见骨,有太医都在嘀咕,说瑄郡王这一身的血都要流干了。皇上,您是不知道。瑄郡王担心身后的伤流血会引起别人注意,特地在布条里面裹了油纸,不让血渗出来,可这油纸是好东西吗,老奴看着,这瑄郡王背后几乎没有一处好肉,伤口捂得都要烂了——”
“宣他进来吧,”隆泰帝声音有些低沉,帝王的威严中几乎听不出一个祖父的关怀。
“这——”李进忠有些犹豫,“瑄郡王一口气撑到回宫,已经昏死过去了。”
泰隆帝似乎有些意外,看了李进忠一眼。
谁知,李进忠又接了一句:“院使大人刚才和老奴说,瑄郡王受伤实在严重,恐有性命之忧——”
“什么!”隆泰帝狠狠皱眉,人也随之站起,“你为何不早说!随朕去瞧瞧!”
*
“……瑄郡王重伤一处,小伤多处,老臣从脉象上看,他战斗时间坡长,力气耗尽,又在失血过多,且、且身后的伤口被他用油纸捂着,伤口恶化严重,而且,似乎有中毒迹象,但又似乎不像,所以,昏迷之后开始高热——”
“朕要听结果!”
“回、回皇上,如果今日子时前高热能退去且清醒过来,尚且有救,若是不能,就算救回来,今后也——”是个废人了。
“……尔等须竭尽全力!”
灌了药扎了针,泰隆帝屏退左右,坐在皇甫晟塌前。
这个平日里眉眼精致、聪明懂事的皇孙,现在人事不知地躺在塌上,一动不动。
这是众多孙儿中,最肖似阿欢的那一个。
好学、聪慧、机敏,无论什么深奥的典籍,连长子皇甫明这个阿欢亲自教导过的儿子都觉得晦涩难懂,到了这个孙儿的手里,却是一目十行。
阿欢性子绵软,最是喜欢惯着孩子,皇甫明小时候喜欢养猫,就亲自挑选,赏了他一屋子各式各样的猫,甚至会带着孩子一起滚在地上,和一群猫一起玩耍。
她是去的早,若是见过晟儿,将会是多么欢喜。
肯定是带着柔和的微笑,细声细气地和他说话,孩子喜欢什么就全心全意地给他准备好,陪他一起读书,看着他长大成人,领差事娶媳妇。
唉——
隆泰帝苍老的面上依旧一派威严,心中却有什么地方像是塌陷了一块。
这个倔强的孙儿,他以为锦麟卫是那么容易出头的地方?
皇甫峻以为,就算有些危险,他安排周密一些,安全应该无虞,可实际却是偏偏出了岔子,差点一个性命不保一个乌纱堪忧。